&ldo;下次要是再有機會……&rdo;白摩尼推開煙槍,扯過一條薄毯子蓋了自己的頭臉,同時暗想:&ldo;我只打我自己的主意,別人我絕不管了。&rdo; 敵友同席霍府現在像座荒園子似的,不加收拾不能入住,所以霍相貞只派衛兵替換了守門的警察,自己則是住進了馬從戎家,橫豎北平馬宅如今是門前冷落車馬稀,有的是空房給他們住。霍相貞是午夜時分進的北平,抵達馬宅之後他洗了把臉,吃了一頓夜宵,也就到了天明時分。他心急如焚的坐不住,老鷹似的撲啦啦飛到了連宅,想要叼著小弟回家。然而小弟在他懷中連哭帶嚎的上演了十八般武藝,活魚似的大耍了一陣把式,堅決不跟他走。灰頭土臉的回了家,他戰車似的轟隆隆衝進馬宅大門,走成了一股子黑旋風。院子裡的大小軍官們立刻退避三舍的打了立正,李天寶正在二門和人談笑風生,猛的一回頭看了他,嚇得也當場靠了牆。一腳踹開房門,他進了一間廂房,隨即又是&ldo;咣&rdo;的一腳,他像活驢尥蹶子似的,把門嚴絲合縫的踹了上。然後屋裡靜了,屋外更靜。院中的眾人面面相覷,誰也沒敢多言多語。唯有李天寶耳語似的開了口,四面八方的輕聲詢問:&ldo;爵爺呢?&rdo;安德烈站在院子角落裡,李天寶不出聲,也沒人留意他;李天寶一出聲,他立刻受了一場注目禮。一位陳副官高抬腿輕落步,悄悄的向前行進了一米,隨即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杆子,他遙遙一戳安德烈的後腰:&ldo;爵爺,進去瞧瞧哇!&rdo;安德烈回頭看了陳副官一眼,又向前看了李天寶一眼。李天寶當即行使了副官長的權力,對著房門一挑眉毛一斜眼,一抬下巴一歪嘴,一言不發,然而五官分別全說了話。於是安德烈做了個深呼吸,一步一步的當真走向了廂房。彷彿房中藏了個炸彈似的,在他抬手推門的一瞬間,副官們&ldo;哄&rdo;的一下子,自發的全都後退了。安德烈不管旁人,徑自邁步進了廂房。廂房是一明兩暗的三間,他背手掩門停了腳步,只見霍相貞坐在起居室中的八仙桌前,雙臂橫撂在桌面上,他俯著身低著頭,一動不動的把臉埋進了臂彎中。安德烈試試探探的走到了他的身邊,抬手輕輕的拍了他的肩膀,安德烈小聲喚道:&ldo;大帥?&rdo;霍相貞充耳不聞,毫無反應。安德烈手足無措的低頭看著他。看了片刻之後,他靈機一動,忽然效仿了馬從戎,開始一下一下撫摸霍相貞的後背。平時霍相貞坐著,馬從戎站著,馬從戎時常是一邊和他說話,一邊反覆摩挲著他。安德烈認為這個動作很溫柔很親暱,也許可以撫慰人的心。然而霍相貞埋著頭藏著臉,始終是不為所動。霍相貞喜歡白摩尼。白摩尼從小就是好吃懶做,長大之後更是徹底的沒出息,沒有一處合乎他的理想與要求,可是即便如此,他也還是喜歡。靈機走得太早也太久了,在他的記憶中已經漸漸面目模糊,他的心中只剩了摩尼,可是摩尼又不肯跟他走。肯冒險救他,然而不肯和他過太平日子,他不知道這是個什麼道理。要說摩尼是被人關著押著的,那好辦了,他會拼了性命去把對方搶出來。可沒人關他押他,他北平天津隨便跑,睡著懶覺抽著大煙,寧可跟著連毅鬼混,也不和自己回家。放到先前,他會大頭朝下的把白摩尼直接拎走。但是今非昔比,他願意拎,白摩尼還未必願意走。要是真不願意的話,他也不能再拿出大哥的身份,一個嘴巴扇過去了。霍相貞想不明白,並且是越想越不明白。靈機從來不和他打啞謎,以至於養出了他一肚子筆直的心腸,事情稍一拐彎,他就糊塗了。緩緩的抬了頭直起腰,他腦子裡一跳一跳的脹痛。仰起頭扭過臉,他望向了上方的安德烈。安德烈低頭正視了他,凌晨看他興沖沖的出去,現在看他氣沖沖的回來,其中的原因無須詢問,猜也猜得清楚。一黑一藍兩雙眼睛對視了良久,末了霍相貞手摁著八仙桌沿起了身,同時對安德烈低聲說道:&ldo;去給你的喵長打電話,說房子不必買了。&rdo;安德烈張了嘴,一句話正是要說未說,窗外卻是貼上了李天寶的臉‐‐李天寶輕輕巧巧的一敲窗玻璃,捏著嗓子細聲說道:&ldo;報告大帥,參謀長來了。&rdo;霍相貞聽聞此言,立刻邁步走去開了門。而安德烈閉了嘴,忽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