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相貞感覺這委屈受得真是太委屈了,自己簡直是被人當成了槍使。合作就是合作,一點誠意都沒有,勝利剛剛在望就耍起了心眼,這算什麼合作?李克臣站在他面前,低聲說道:&ldo;他們要是這麼幹的話,那這仗就打得沒意思了。現在還沒怎麼著呢,他們就想架空大帥;將來真要是全國統一了,閻總司令還不直接吞了咱們?&rdo;霍相貞沉沉的嘆了一口氣:&ldo;現在軍餉也給得不痛快了,炮兵團最近都不敢開炮,沒炮彈!&rdo;李克臣思忖片刻,然後試試探探的做了建議:&ldo;大帥,要不然,咱們和東北的少帥通通氣?&rdo;霍相貞原本看在張老帥的面子上,尊稱老帥之子一聲少帥;但是這幾年冷眼旁觀,他見少帥吃喝嫖賭,越來越不成人,和老帥一比,真堪稱是虎父犬子的典範,故而敬意蕩然無存。如今聽了李克臣的話,他當即嗤之以鼻:&ldo;小張?哼!&rdo;李克臣明白霍相貞的心思,故而這時就笑了:&ldo;大帥,現在全國上下的力量,從閻到蔣,可都等著小張發話呢!&rdo;霍相貞聽聞此言,不置可否的又出了一聲:&ldo;哼!&rdo; 異心安德烈在雨後斜陽的好風光裡看花看草看樹,看得太入迷了,失足跌進了泥水坑裡,扭傷了一隻腳。他當時是單槍匹馬,受了傷之後一點依靠也沒有,只能像只大泥猴似的,單腿蹦回了總指揮部。他洗了澡,換了衣服,受了傷的左腳腳踝腫得發亮,已經疼得不能動。李天寶不情不願的的給他塗抹藥酒,因為自從升了副官長之後,李天寶一貫是橫草不拈豎草不動,所以療過這一次傷之後,他又說累酸了自己的手,又說嗆紅了自己的眼,把藥酒瓶子往安德烈手裡一塞,李天寶懶散成性,堅決不再伺候他了。安德烈這回行動不便,一瘸一拐的往哪裡去都不合適,個子又大,乾坐著不動也是礙眼的。無可奈何之下,他只好悻悻的又回到了霍相貞身邊。霍相貞將一間背陰的寬敞房間做為辦公室,屋子裡打掃得十分潔淨,溜光水滑的地磚能夠照出人影。霍相貞坐在大寫字檯後,寫字檯前不斷的來人。安德烈在霍相貞的腿邊席地而坐,來客乍一進門,絕不會想到寫字檯後還有個他。而他心安理得的伸腿坐著,疲倦了就向旁一靠,歪著腦袋去枕霍相貞的膝蓋。一雙藍眼睛半睜半閉,他的目光是散的,彷彿是隻巨大的非人的生靈,從天而降,疲倦的棲息在了這裡。霍相貞不理他,自顧自的和人談話。雪冰筆直的站在他的面前,告訴他小兵們前一陣子還能吃到窩頭鹹菜,這一陣子連窩頭鹹菜都要斷頓了。待遇惡劣至此,不怪軍隊士氣消沉。安德烈用手臂鬆鬆的挽住了霍相貞的小腿,同時聽霍相貞在上方和雪冰一問一答的說話。霍相貞像是無所不能,總有辦法主意,沒窩頭找窩頭,沒鹹菜找鹹菜,頭頭是道的把雪冰打發了走。及至雪冰出了門了,安德烈終於聽到霍相貞輕輕的嘆了口氣。然後一隻大而溫暖的手落下來,摸了摸他新剃的短頭髮,一邊摸,一邊又有評語:&ldo;小老毛子!&rdo;這四個字來得低沉,聽著也像是一聲慨嘆。安德烈徹底閉了眼睛,感覺自己非常幼小,自己的生活中從來不曾有過什麼大革命,自己一直安靜的依偎在父親膝前。前方的房門又開了,這回進來的是李克臣。安德烈半睡半醒,聽兩個聲音在屋子裡詭秘的迴旋,一會兒是小張如何如何了,一會兒是老閻如何如何了,非常緊張,非常複雜。霍相貞的腿動了一下,似乎是想換個姿勢;這讓他下意識的收緊了雙臂,彷彿是怕它跑了。霍相貞忙裡偷閒的低頭看了他一眼,沒說什麼,也不動了,抬頭繼續和李克臣說話:&ldo;我給你五萬元經費,你明天就出發。到北平之後,你就是我的全權代表,事情你自己斟酌著辦,但有一點要記住‐‐&rdo;他仰臉望著李克臣的眼睛,同時用手指一叩桌面:&ldo;保密!&rdo;李克臣連連點頭:&ldo;是,大帥,我記住了。這事兒還沒眉目呢,咱們是不能大張旗鼓的幹。&rdo;霍相貞向外一揮手:&ldo;去吧,自己挑幾個人帶上。&rdo;李克臣答應一聲,退了出去。屋中一時寂靜無聲,霍相貞在寫字檯後正襟危坐,心中卻是風一陣雨一陣,敲鑼打鼓熱鬧得很。怎麼走都是險棋,不走又像是坐以待斃。當初開幕戰打得那麼漂亮,哪知道幹到後來會這麼憋氣。誰也不是三歲孩子,有話可以明說,開張空頭支票唬人就不對了。省主席的委任狀,現在看起來簡直就是個笑話,可自己先前偏偏就信以為真、真為它賣上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