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個人,近些年,一直沒有這樣和平靜謐的相處過。霍相貞沒有力氣說話,所以顧承喜也很沉默。夜裡他鑽進被窩裡,又想摟著霍相貞睡覺。霍相貞如今清醒了,便不願意。顫悠悠的推他一把,再推一把,見推他不開,霍相貞只好翻身背對了他。顧承喜合身貼了他的後背,心裡很安然,什麼也沒想。凌晨時分,兩個人都醒了。外間值夜的勤務兵看著個小酒精爐子,爐子上咕嘟著米粥。顧承喜開了電燈下了炕,端回米粥餵給霍相貞吃,一邊喂,一邊自己笑:&ldo;你成奶娃娃了,一天八遍的喂。&rdo;霍相貞倒是有些過意不去,抬手要去接碗:&ldo;我自己來。&rdo;顧承喜抬手躲了一下:&ldo;碗燙,你端不住。&rdo;霍相貞一點力氣也沒有,知道自己的確是端不住,所以並不強端。對著粥碗嚥了一口粥,他面無表情的等著下一口。撲撒開的睫毛在升騰的熱汽中溼潤了,黑得有了光澤。顧承喜盯著他看,看了片刻,忽然想起了那年冬天‐‐那年冬天,他把霍相貞從死人堆裡揹回了家,餵給霍相貞的 談情說愛顧承喜把軍務全部推給了王參謀長,自己在邢臺縣一住,開始專心致志的貓冬。他和霍相貞是早睡早起,七八點鐘吃第一頓飯,往往是小米粥和肉包子;等到了十點鐘左右,勤務兵把小炕桌往炕上一擺,給霍相貞單獨開了第二頓飯,不是點心就是湯麵。過了中午,下午依然有加餐,霍相貞從早到晚的吃,不出幾天的工夫,一身嶙峋的骨骼稜角就圓潤些了,眼睛也溼潤潤的有了光亮。這天上午,他剛吃了一大碗炸醬麵。很飽足的盤腿坐在炕上,他由著顧承喜檢視自己的左臂‐‐左臂的槍傷先前一直不收口,這幾天才有了起色。小褂前襟大敞四開,領口鬆鬆垮垮的退到了後背,右袖穿著,左袖脫了,他的身體雖然還是瘦得露骨,但是面板已經恢復了些許彈性和光澤。顧承喜用個蘸了藥粉的小棉花球,往那傷口上輕輕的塗;他側過臉垂了眼,一言不發的也跟著看。顧承喜塗著塗著,忽然輕聲問道:&ldo;疼不疼?&rdo;霍相貞搖了搖頭:&ldo;不怎麼疼。&rdo;顧承喜笑了:&ldo;疼就告訴我,別忍著不說。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