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若是暗地設法拋下了他,大爺可能也得瘋魔。萬一因此再和連毅鬧起來了,他一個上了通緝令的人,哪能公然的和連毅鬥法?若是因此暴露行蹤,再引來大麻煩,那可是得不償失。思及至此,馬從戎把手伸進大衣口袋裡,掏出了一張摺好的信紙:&ldo;白少爺,大爺迴天津了。他現在出門不安全,所以今天沒有來,只託我給你帶了一封信。&rdo;白摩尼立刻伸手接過信紙展開了,手微微的有些抖。低頭再看信上內容,只有簡單的幾行字,一是報平安,二是讓他有話對馬從戎說。而在信的末尾,他用鋼筆畫了個粗重的叉。白摩尼對那個叉看了又看,末了抬起頭望向馬從戎,捏著信紙不捨得鬆手:&ldo;大哥在你家裡?&rdo;馬從戎聽了他這急迫的語氣,倒是感覺他還留有一絲往昔的性情:&ldo;是。他年前在邢臺縣‐‐&rdo;未等他把話說完,白摩尼搶著又問:&ldo;我給他打個電話行不行?&rdo;說這話時,他的眼睛閃閃發亮。馬從戎看他像吃了藥似的,嫉妒之餘,又覺可憐:&ldo;可以,只是……&rdo;他一邊沉吟一邊東張西望,不知道哪裡有電話可以借用。哪知白摩尼對這裡十分熟悉,直接起身走向了前方的櫃檯。櫃檯後站著個賣蛋糕的店員,也是濃眉大眼,種族莫辨。白摩尼的學問是很糟糕的,講英國話的時候,因為對於自己的發音沒有自信,所以聲音格外低沉含糊。抬手一指櫃檯上的電話機,他向店員咕嚕咕嚕的借用了電話。馬宅的號碼,是他熟記於胸的。接通電話之後站穩了,他聽話筒中有了聲音:&ldo;您好,馬公館。&rdo;他的喉嚨立刻有些發緊,以至於說話之前要特地清清嗓子:&ldo;我姓白,找家裡大爺聽電話。&rdo;對方答應一聲,隨即安靜了片刻。白摩尼一口一口的嚥唾沫,怎麼著都是口乾舌燥,正是心慌意亂之際,耳中忽然響起了霍相貞的聲音:&ldo;小弟?&rdo;他的手心瞬間出了一層冷汗:&ldo;大哥。&rdo;聽筒中響起了&ldo;呼&rdo;的一聲,白摩尼不用想象,眼前已經浮現了霍相貞的樣子‐‐是對著話筒,情不自禁的笑著鬆了一口氣。然後,霍相貞又開了口,沒說前因沒講後果,直接就是一句:&ldo;小弟,跟我去日本吧!&rdo;白摩尼笑了,霍相貞忘記了說的,他也忘記了問,直接回了一句:&ldo;好!&rdo;霍相貞又道:&ldo;連毅是不是管著你呢?有話你對馬從戎說,這回大哥一定想辦法把你帶走。&rdo;白摩尼問道:&ldo;你怎麼知道他管著我?&rdo;霍相貞的聲音低了一點:&ldo;他要是不管著你,你能不去邢臺縣看我?&rdo;白摩尼歪著腦袋,對著玻璃櫃臺中的奶油蛋糕抿嘴一笑:&ldo;我還怕你怪我沒良心,原來你什麼都明白。&rdo;霍相貞的聲音越來越低了,溫暖而又喜悅:&ldo;小崽子,我不傻。&rdo;白摩尼剛要繼續說話,然而眼皮一抬,忽然發現對面店員正在好奇的看著自己,便正了正臉色,輕聲說道:&ldo;大哥,不說了,我去和馬從戎談正事兒。你保重身體,等我的訊息吧!&rdo;話音落下,他結束通話了電話,又向那店員道了一聲謝。拄著手杖低了頭,他慎重落步,儘量優雅的走回了原位坐下。馬從戎笑看著他,心裡感覺自己是個奉獻者,是個犧牲者,為了大爺,引狼入室。這狼如此騷模騷樣,將來想再驅逐出去,怕是要大費一番功夫。然而,沒辦法。人生不如意,十事恆。人財兩得的美事,本來也是罕有。白摩尼和馬從戎長談了一小時之久,談得頗有成績。最後二人友好分手,各自出門上了汽車。馬從戎自回家去不提,只說白摩尼坐上了副駕駛座,不知道汽車伕今天會不會又向連毅報告自己的行蹤。他斜了汽車伕一眼,正巧汽車伕也試試探探的在窺視他。白摩尼看了他這個鬼祟樣子,忽然感覺猥瑣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,壓下性子轉向前方,他勉強保持了平靜的態度:&ldo;別這麼賊頭賊腦的偷看我,我見個朋友怎麼了?告訴你,我的朋友多著呢,多你一個,不多,少你一個,也不少。&rdo;汽車伕遲疑著笑道:&ldo;我哪配做少爺的朋友?&rdo;白摩尼把雙臂環抱到了胸前,微微一笑:&ldo;糊塗東西,給你臉,你不要臉。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