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步高昇白摩尼大了膽子,在秋高氣爽的下午出門去看電影。連著幾個月沒進電影院,他上午一翻小報,發現自己錯過了許多部新片子。他是愛看電影的,同理也愛聽音樂愛跳舞。在他掛名的野雞大學裡,他所修的專業乃是藝術批評。年初他上了幾節課,後來就再也沒有光顧過學校,他真不知道大學是否還在‐‐野雞大學太野雞了,是個隨時會解散的模樣。坐著輪椅帶著手杖出了門,伺候他的人,是他白家的汽車伕。汽車伕和他年紀相仿,是白老爺子的汽車伕的兒子,屬於子承父業。先把白摩尼攙進車裡了,再把輪椅摺疊了收進後備箱,汽車伕發動汽車,一路直奔了真光電影院。電影院是個非坐不可的所在,要說走,也只是從門外走到門內而已。白摩尼提前做了許多準備,又運力氣又深呼吸。及至汽車停了,他鼓舞精神伸了腿,竟然憑著一根手杖下了汽車。另一隻手扶了汽車伕,他不想再大費周章的坐輪椅,一鼓作氣的真走進了電影院中。汽車伕把他在座位上安頓了,又陪著他看了一場電影。他看出了興趣,不肯走;於是汽車伕獨自出了電影院,坐在汽車裡曬曬太陽抽抽菸,等著電影散場之後再進去接少爺出來。白摩尼連看了三部喜劇影片,雖然是孤家寡人,但也歡天喜地的笑了個夠。及至下午最後一部片子結束了,觀眾們紛紛的往外走,他回頭往大門口望,沒有看到汽車伕。顫悠悠的拄著手杖起了身,他因為心情愉快,所以決定自力更生。避開人潮落了後,他一手拄杖,一手扶著座位靠背,一步一步的往前蹭。好容易走出大門了,他才發現原來已經到了傍晚時分,天色都朦朦朧朧的黑了。他力不能支了,無論如何也拖不動左腿。遙遙看到了自己的汽車,他正想扯著嗓子喊一聲,不料肩膀忽然一沉,卻是一隻手拍上了自己。莫名其妙的回了頭,他登時一驚!他看到了他的老對頭陳瀟山。這陳瀟山上半年被他打進了醫院,和他之間正是新仇舊恨全具備。此刻笑模笑樣的對著他一挑眉毛,陳瀟山浪浪蕩蕩的問道:&ldo;小白,幾個月不見,你成仙啦?&rdo;白摩尼沒聽明白,但是知道他對自己一定沒有好話:&ldo;什麼意思?&rdo;陳瀟山對著他的左腿一使眼色:&ldo;鐵柺李嘛!&rdo;白摩尼登時晃了一下,腦子裡轟隆隆的響。正是哆嗦著想要做出還擊,旁邊卻是響起了一個聲音:&ldo;操你孃的,你爹才是鐵柺李!他媽的上次沒把你揍老實,現在你又出來找打了?&rdo;白摩尼聞聲扭頭,意外的看到了顧承喜。顧承喜抬手又指了陳瀟山的鼻尖:&ldo;我告訴你,今天這裡人多,老子不方便動手;下次再讓我遇著你對白少爺犯賤,媽的沒二話,直接送你上西天!&rdo;然後他對著白摩尼一彎腰:&ldo;白少爺你上來,我認識你汽車,我揹你過去。請記 住我)&rdo;白摩尼橫了陳瀟山一眼,然後趴上了顧承喜的後背。顧承喜揹著他直起了身,三步兩步的就走到了汽車前。汽車伕正在汽車裡打瞌睡,如今驟然受了驚動,惶恐得不知怎樣才好。而白摩尼鑽進車裡坐了,越想那&ldo;鐵柺李&rdo;三個字,越感覺刺心。他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,幾乎就是喜怒無常。方才看電影看得嘻嘻哈哈,如今卻又悲憤得恨不能叱天罵地。雙手捧著腦袋俯下身,他緊緊的閉了眼睛,一時間痛苦得幾乎要窒息。顧承喜也跟著上了汽車:&ldo;白少爺,我一直在保定練兵來著,昨天剛跟著大帥回了北京。你……你那腿怎麼樣了?&rdo;白摩尼哭不出眼淚,只能乾巴巴的哽咽,聲音低得像是噎在了喉嚨裡,含混嘶啞得讓人聽不清:&ldo;我成殘廢了……&rdo;他深深的低頭,似乎是要以頭搶地:&ldo;他們都不找我玩了……我在家養了幾個月,他們一個都不來……我只能自己看電影,姓陳的還嘲笑我……&rdo;顧承喜想了想,感覺不怪白摩尼的狐朋狗友們會作鳥獸散。交情不夠深厚的話,誰樂意帶個小瘸子東跑西顛?不嫌他醜怪,還嫌他麻煩呢!&ldo;白少爺。&rdo;他伸手握住了白摩尼的細腕子:&ldo;我這一陣子挺清閒,你要是願意的話,我陪你玩。&rdo;白摩尼抬頭轉向了他,眼神茫然散亂。而顧承喜正面的注視了他,忽然發現他變了模樣。原來他總覺得白摩尼小,是個小孩,幼稚得彷彿還未褪去臉上絨毛;可是不過隔了幾個月的工夫,白摩尼竟然瘦成了薄薄的一副骨架子,不但面孔失去了往昔豐潤的線條,水汪汪的眼睛也乾涸了。雖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