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回答,霍相貞也不多問。隨手扔了武士刀,霍相貞對馬從戎說道:&ldo;走,跟我回城!&rdo;當著眾人的眼睛,馬從戎故意伸手一掀他的襯衫:&ldo;大爺一身的汗,別讓涼風吹了。&rdo;霍相貞不假思索的對著他一挺胸膛,任他為自己繫上了襯衫鈕釦。然後從元滿手中牽了一匹阿拉伯馬,他踩著馬鐙飛身而上。居高臨下的對著白摩尼一伸手,他開口說道:&ldo;摩尼,過來,上我的馬!&rdo;白摩尼連跑帶跳的到了他的馬前,又抬手抓住了他的手。霍相貞知道他上馬費勁,所以手臂運力,想把他直接拎上鞍子。白摩尼很有眼色的半路抬腿,跨過馬頭坐上馬背,卻是和霍相貞面對了面。霍相貞一身熱汗氣味,從襯衫領口中撲到他的鼻端。對著霍相貞嘻嘻一笑,他說:&ldo;大哥,坐反了!&rdo;霍相貞也是微笑:&ldo;小崽子,給我轉過去!&rdo;白摩尼像耍雜技似的,開始在馬背上向後轉,兩條腿全是笨到了極致,怎麼調動都是不對勁。霍相貞笑,他也是又急又笑。好容易向前坐正當了,他大功告成似的鬆了口氣,然而一口氣沒松到底,他忽然在轉頭之際遇上了顧承喜的目光。顧承喜一直在朝他的方向看,看得虔誠,幾乎眼巴巴的帶了可憐相,並且也是笑,笑得帶了傻模樣。意識到了白摩尼的注視,他一低頭,不看了。他不看了,白摩尼也不笑了。白摩尼感覺自己沒有資格歡天喜地‐‐對於大哥,自己藏了個不堪回首的秘密。和顧承喜一樣垂了頭,他看到了霍相貞握著韁繩的手。手曬黑了,手指也糙。霍相貞一聲吆喝催馬上路,一手挽著韁繩,一手攬著白摩尼的腰。腰是軟軟的細腰,不盈一握。霍相貞去看白摩尼的耳朵,耳垂粉紅,嫩得也是半透明。&ldo;這些天我不在家。&rdo;他輕聲問道:&ldo;你有沒有又給我惹是生非?&rdo;白摩尼瑟縮著躲在他的懷裡,總覺得背後有人在盯著自己看,當然就是顧承喜的眼睛。極力做出落落大方的樣子,他真怕霍相貞會瞧出自己的破綻:&ldo;沒有!我老實著呢!大哥,你猜我來是幹什麼的?&rdo;霍相貞笑了:&ldo;難道不是來看我的嗎?&rdo;白摩尼眼望前方,語氣很活潑:&ldo;看你是一方面,另一方面是給你剪頭髮。&rdo;他忽然側過了臉:&ldo;大哥,你讓我留下來好不好?月末我給你剃頭,平時我還能給你作伴。&rdo;霍相貞反問道:&ldo;保定可沒有大飯店跳舞廳,你留下來,能耐住寂寞?&rdo;白摩尼立刻點頭:&ldo;能能能,一定能!&rdo;霍相貞不置可否的&ldo;嗯&rdo;了一聲,其實是不大願意讓白摩尼留在保定。霍平川把一支成千上萬人的隊伍管理成了土匪營,從上到下沒有一個是服管的。霍相貞一來便是雷厲風行大動干戈,想必含恨者不會少,一旦做了亂,可是不好辦。思及至此,他又開了口:&ldo;不好,小弟,你還是回北京吧。&rdo;白摩尼在他懷裡扭了一氣,是個要撒嬌兼撒野的勁頭。可惜嬌和野剛露了個頭,便被霍相貞呵斥了回去。在大隊衛兵的護送下,霍相貞一行人進了城。霍平川在保定住了好幾年,自然是有宅子,宅子還很闊綽,前有院子後有園子,亭臺樓閣一應俱全。霍相貞在一間大花廳裡設了午宴,專門招待馬從戎這幫人。他自己端坐在首席,馬從戎和白摩尼分列在了左右。其餘人等按照年紀官職自行排序,規規矩矩的也都各自落座。顧承喜坐在了末席,因為位置太不起眼,反倒可以讓他盡情的打量霍相貞。左右兩張小白臉映襯出了霍相貞的黑,黑是黑,但是黑得潔淨而又威嚴,看著比先前更不好惹了。首席的霍相貞高高在上,但是末席顧承喜卻是對他生出了一點憐愛。顧承喜恨不能伸手去摸摸他的腦袋,拍拍他的後背。他那麼大的個子,在座這麼多人,只有自己抱得住他。一邊看一邊端起飯碗,顧承喜怕露出馬腳,於是食不甘味的往嘴裡扒飯。席上沒有酒,又因為大帥此刻是&ldo;食不言&rdo;,所以別人也不敢出聲。花廳中只有碗筷咀嚼之聲此起彼伏,從馬從戎往下,眾人全是吃得大氣都不敢喘。千辛萬苦的捱到大帥放了筷子,大家慌忙也跟著停了嘴,雖然沒能飽腹,但是鬆了口氣。大帥賜宴,吃得再不痛快也是有臉面的事,及至散席了,旅中的參謀長卻是翩然而來。霍相貞帶著馬從戎,在花廳旁的小書房裡接見了參謀長。參謀長手持羅盤,進門之時先敬軍禮,禮畢之後,他盯著羅盤橫著走,卻是賊似的站到了角落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