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說,大爺要是沒了,他這位秘書長,也就得卷著鋪蓋回家了。及至聽聞談判進行順利,霍相貞有望平安歸來,他的心在喉嚨口翻了個跟頭,沒落回腔子裡,反而是又向上提了一分。前些天光顧著焦慮憂愁,他居然忘了自己和顧承喜之間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。這個關係一旦見了光,自己真有送命的危險。馬從戎嚇得寢食難安,一天一天的吃不下飯。此刻跟著霍相貞往府裡走,他瞄著對方的一舉一動,感覺並無異樣,又想大爺對自己素來是活驢的脾氣,要是真知道了什麼,大概早在剛見面的時候就動武了。胃裡&ldo;咕嚕&rdo;響了一聲,馬從戎緊閉雙眼長出了一口氣,感覺自己是死裡逃生,又活了。霍相貞到家第一件事,便是獨自泡了個熱水澡。而在他泡澡之時,馬從戎匆匆的吃了兩塊蛋糕,喝了一杯咖啡。意猶未盡的起了身,他抬手摩了摩自己的胸口,又很有剋制的打了個小飽嗝。很好,虛驚一場,天下太平,他也該好好的補養補養自己了。傍晚時分,他讓廚房給霍相貞預備了三鮮餡的小餃子。霍相貞佔據了餐廳主席,一言不發的悶頭吃。馬從戎站在一旁,像個老大哥似的,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:&ldo;大爺,慢點兒吃。&rdo;霍相貞任他拍著,不說話。他也不是沒有死裡逃生的歷過險,但是這一趟山東之行總像是與眾不同。如今重新坐回了家裡的餐廳,他只感覺處處親切,連桌布邊緣勾結連環的長穗子都不礙眼了。和長穗子一起變順眼的是馬從戎,馬從戎,在某種程度上看,也像是無所不能。馬從戎把熱水澡、潔淨衣褲、冰鎮汽水、新報紙以及三鮮餡小餃子連成了一條線,讓他不必多費半分心思,而能舒舒服服的度過一整個炎熱的下午。像撫慰一隻老虎或者一匹駿馬一樣,馬從戎一下一下摩挲了他的脊樑,順毛摩挲。摩挲到了一定的程度,他笑著又開了口:&ldo;大爺,好啦,吃多了不消化。&rdo;霍相貞果然放了筷子,抄起餐巾擦了擦嘴。馬從戎收了手,微微彎了腰去看他的側影:&ldo;大爺是不是在顧承喜那兒受委屈了?&rdo;霍相貞看了他一眼,隨即一搖頭。手扶桌沿起了身,他昂首挺胸的想往外走。然而馬從戎追上了他,一定想要逗出他的話:&ldo;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,當初誰能料到顧承喜會是這種人呢?&rdo;霍相貞不回頭,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:&ldo;這個人的品格和精神全有問題。&rdo;他一出聲,馬從戎像被嚇了一跳似的,反倒一時間無話可說。而霍相貞向前走到了樓梯口,忽然又道:&ldo;他像連毅。&rdo;大踏步的上了樓,霍相貞自言自語似的壓低了聲音:&ldo;摩尼和他在一起混,這輩子算是完了。&rdo;馬從戎彷彿剛回過神似的,攆著他問:&ldo;大爺這回和白少爺見面了嗎?&rdo;霍相貞往書房裡走:&ldo;沒見。&rdo;馬從戎隨著他進了書房:&ldo;怎麼不見一見?&rdo;霍相貞坐到了大寫字檯後,抬眼去看馬從戎:&ldo;囉嗦,出去!&rdo;馬從戎微笑著一躬身,退出書房吃餃子去了。馬從戎不動聲色的開始胡吃海喝,大補了三天之後,他的白皙面板有了光澤,黑眼珠子也透了亮。這天傍晚,他鼓著一肚子湯湯水水下了樓,想要進行飯後的散步。然而剛剛出了樓門,他便看到了霍相貞。霍相貞站在小樓附近的一棵老樹下,正在獨自玩籃球。兩根樹杈之間綁了個鐵圈,算是籃筐。他人高馬大的騰挪跳躍,很靈活的拍球運球投球。馬從戎停了腳步,靜靜的看他‐‐將要滿三十歲的人了,卻還存著一點小少年的心,而且是個孤獨的小少年,因為元滿沒了。夏日的傍晚,一天中最涼爽的時刻,放到先前,正適合霍相貞和元滿舞刀弄棒,或者到花園子裡打網球。馬從戎看他一個人玩得怪可憐,頗有意給他做個伴。但是退一步想了想,馬從戎又自認為沒有陪著他撒歡的本領與力量,一旦強行上陣,很有受傷的危險。馬從戎若有所思的旁觀良久,最後上前幾步,他開了口:&ldo;大爺,歇一會兒吧!&rdo;霍相貞停了動作,面紅耳赤的託著籃球轉向了馬從戎。汗水順著他的鬢角往下淌,眉毛睫毛也全潮溼了,顯得異常濃黑。彷彿是很意外於馬從戎的到來,他盯著對方看了半天,一邊看,一邊喘,傻頭傻腦的沒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