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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累極了,早就累了,心累,從北戴河累到北京,又從北京累到了保定。一股邪火燒出了他的邪勁,原來總說顧承喜邪,現在他想其實自己也邪。像是一具被鬼魂附了體的行屍走肉,他累得氣都要喘不動了,可是還能單槍匹馬的對著顧團方向連開三十炮。三十聲震天撼地的巨響,算是他最後的話。他對小弟,最後的話。兵沒了,還能再招,招一千,招一萬,招十萬!可是小弟只有一個,他不能啞巴著和小弟道別。三十聲炮,山崩地裂過後,空餘過眼雲煙。車隊停在了霍府門前。衛兵跳下汽車踏板,拉開了後排車門。馬從戎先下了汽車,然後虛虛的攙扶了霍相貞。霍相貞還高高大大的昂首挺胸著,一如往昔的邁步跨過了大門檻。馬從戎緊隨其後,再往後的是元滿。元滿一直提防著霍相貞治他的罪,從北京提防到保定,又從保定提防回了北京,嚇得茶飯不思,生生的黑瘦了一圈,並且從早到晚緊閉了嘴,不敢再放自己口中的金光。然而霍相貞一直沒提他的失職,徹底不提,宛如忘了一般。一路走到了後頭的小,元滿猶猶豫豫的停在外,馬從戎跟著霍相貞上了臺階。霍相貞平時回了家,總會先進客廳喝一杯茶,或者進書房處理公務。然而今天他直接上回了臥室。馬從戎給他端了一杯涼開水:&ldo;大爺不先衝個澡?&rdo;霍相貞坐在床邊,垂頭脫了衣褲鞋襪:&ldo;我睡一覺。&rdo;馬從戎看他不肯要水,於是自己舉杯喝了一口:&ldo;好。&rdo;霍相貞打了赤膊,穿著白綢褲衩抬腿上了床。馬從戎彎腰給他展開了一條毯子,而他坐在大床中央怔了怔,忽然開口說道:&ldo;我可能是要病。&rdo;然後他仰臥著躺了,望著天花板長吁了一口氣。隨即又閉著眼睛翻了個身,他背對著馬從戎睡了。馬從戎端著杯子悄悄退出了臥室,又慢慢的關嚴了房門。躡手躡腳的下了,他派勤務兵去了一趟廚房,給自己端回了一盤子五顏六色的果凍布丁。他是愛吃甜食的,獨自坐在客廳裡,他脫了外面軍裝,換了一身短衣。吹著電風扇吃著涼布丁,吃著吃著,他忽然一笑,隨即微微的嘬圓了嘴唇,&ldo;刺溜&rdo;一聲,將一塊軟顫顫的布丁吸入了口中。及至將一盤子果凍布丁吃光了,他翹著二郎腿往後一靠。冰涼的舌頭舔了甜蜜的嘴唇,他料想霍相貞一時半會兒的不會醒,所以又給自己點了一根香菸。菸捲修長,手指修長,他整個兒的人也是修長。深深的吸了一口,他從鼻孔中撥出兩道長長的煙。懶洋洋的&ldo;嗯……&rdo;了一聲,他自言自語的輕嘆:&ldo;清靜!&rdo;霍府的廚房設有西餐部,廚子的手藝是相當的好。奉了秘書長的命令,大師傅特地從東交民巷的白俄館子裡買了來自西伯利亞的新鮮羊排。把羊排細細緻致的烹調了,廚房的聽差將晚餐一樣一樣運進內餐廳,結果發現餐廳裡只有秘書長一個人。馬從戎吃著羊排,喝著洋酒,沒有思想,純粹只是吃,只是喝。從開胃湯到飯後甜點,他吃得一聲不吭,一絲不苟。最後放了刀叉擦了嘴,他又給自己剝了一顆巧克力糖。含著巧克力糖起了身,他上去瞧霍相貞。霍相貞騎著毯子還在睡,腦袋窩在了枕頭一側,躺得不對勁,喘得也不痛快,呼哧呼哧的總像是要打鼾。馬從戎伸手把他的腦袋搬正了,又用手掌貼了貼他的額頭。有一點發燒,但是不很熱,可以不必管。轉身出門下了,他在外逮到了驚弓之鳥一樣的元滿。元滿惶惶然的問他:&ldo;大帥醒了嗎?&rdo;馬從戎先是搖頭,隨即一拍他肩膀:&ldo;副官長,跟我上花園子裡打網球去?&rdo;元滿沒有他的好興致,然而一味的徘徊也不是長久之計。落網之魚似的在馬從戎手下一撲騰,他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:&ldo;打網球?&rdo;馬從戎笑道:&ldo;好容易天下太平了,咱們還不輕鬆輕鬆?大帥不醒,我不敢回家,索性自己找點兒樂子!知道你網球打得好,怎麼著?肯陪大帥打,不肯陪秘書長打?&rdo;元滿苦笑著退了一步:&ldo;不是,不是不是。哪能呢?&rdo;馬從戎打了整個傍晚的網球,然後回沐浴休息。翌日清晨起了床,他上去看霍相貞,發現霍相貞還在睡。馬從戎下吃了早餐,然後乘坐汽車出了門,陸永明的大少爺一直想見他一面,總是推辭拖延著不見也不好。陸永明有了幾歲年紀,在他面前倨傲不對,謙卑也不對,所以有事和他聯絡之時,全派大少爺出面。和陸少爺談笑風生的度過了小半天,他下午又被安如山請了去。安如山問他:&ldo;顧承喜到底是怎麼回事兒?大帥對他夠意思呀,他為什麼鬧反叛?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