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相貞一拍桌子：&ldo;混賬話！我是窮著你了還是怎麼的？為了一點兒買賣，你他媽的跑到天津給我丟人現眼！我家的人，向混混兒磕頭拜師！&rdo;馬從戎又退了一步，低下頭不敢笑了：&ldo;大爺，我沒和下三濫的人混。陸師長的大少爺也是‐‐&rdo;話還是沒說完，因為霍相貞起了身：&ldo;陸家是陸家！我家是我家！陸永明現在正事一點兒不幹，專帶著他兒子販鴉片，你也學去？&rdo;馬從戎彎了腰，不再辯解：&ldo;大爺息怒，我知錯了。&rdo;霍相貞繞過書桌，揹著手站到了他的面前，直接吼了一嗓子：&ldo;你知道個屁！&rdo;馬從戎保持著鞠躬的姿勢不敢抬頭，同時隱隱嗅到了他的氣味。霍相貞沒有煙癮，酒也少喝，澡更是洗得勤。他的氣味純粹是來自他的肉體，因為天熱，又若有若無的夾雜了一點汗氣，讓馬從戎聯想起了一匹膘肥體壯的高頭大馬，一身結結實實的腱子肉起轉承合了，不必動，單是氣味已經讓他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，不知是該恐慌還是該興奮。兩隻手也不敷分配了，不知是該抱腦袋還是該護胸膛。大爺幾乎算是個練家子，誰知道他會先對哪頭下手？沒等馬從戎琢磨出個結果，霍相貞一腳把他踹到了門口。這一腳倒是讓他了結了心事。挨完了必挨的窩心腳，他一手抱著腦袋，一手扶了門框，忙裡偷閒的又給自己出了題目‐‐逃，還是不逃？照理來說，是不該逃。但是先前也曾經逃過，而且沒逃出更大的罪過。下意識的起了身，他邁步想往門外衝。然而後脖頸猛然起了&ldo;啪&rdo;的一聲脆響，是霍相貞從衣帽架上摘下一條牛皮腰帶，夾著疾風抽向了他。他疼得一哆嗦，但是沒出聲，因為自知沒有哭天搶地的資格。縱算有資格，他不到生死關頭，也不會輕易的哭天搶地。連滾帶爬的進了院子，他不敢真跑，只能是一邊承受一邊後退。及至退出了院門，他安全了。扶著院牆喘了會兒氣，他知道霍相貞不會和自己打持久戰。霍相貞一天不會主動和他說一句話，然而竟知道他在天津拜了個老頭子。他無端的悚然了一下，發現大爺是個走極端的人，在某些方面是非常的精，在另某些方面，又是非常的傻。悄悄的回了屋子，他躺上了床。今天不敢招惹大爺了，明天，明天再找機會。真是想大爺了，大爺不要，他還想要。然而到了翌日，他沒找到機會，陸家大少爺卻是先找到了他。陸家大少爺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年紀，大名叫做陸健兒，和其父陸永明一樣，面目生得冷峻周正，大喜大怒全是一個表情，乍一看如同得了面癱。頂著這麼一張高深莫測的臉，陸健兒向馬從戎通報了一樁噩耗：&ldo;秘書長，咱們那批土讓人搶了！&rdo;馬從戎坐在陸健兒的小公館裡，聽了這話，他不動聲色的一點頭：&ldo;知不知道是誰搶的？&rdo;陸健兒嘴角一扯，算是笑了一下：&ldo;知道，是個熟人。&rdo;馬從戎一言不發，不肯追問。秘書長有秘書長的身份，他沒空陪著個小面癱打啞謎。而陸健兒十分識相，察言觀色的立刻繼續說道：&ldo;就是那個反叛了的顧承喜。&rdo;馬從戎心中一驚，但是依舊鎮定：&ldo;他在哪兒搶的？&rdo;陸健兒答道：&ldo;他進了山東，就在山東邊上搶的。&rdo;然後他向馬從戎張開五指，壓低聲音又道：&ldo;五十萬的買賣，要是就這麼打了水漂，可真是太‐‐&rdo;他是欲言又止了，一切盡在不言中。而馬從戎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，末了輕聲說道：&ldo;那顧承喜到底是在什麼地方，你給我打聽準了。我親自給他發電報。&rdo;陸健兒抬眼注視了他：&ldo;秘書長的意思是……要？&rdo;馬從戎斬截利落的點了頭：&ldo;對，要！要不要是我的事兒，給不給是他的事兒！他敢搶，我就敢要！要不來，再想其它的辦法！&rdo;這話說出了不過一天，馬從戎便當真擬了電文發出去。而當天晚上天剛擦黑，電文已經譯好，被通訊兵送到了顧承喜的面前。顧承喜把寫著電文的紙條看了一遍，看過之後出了團部，他問了院子裡的趙良武：&ldo;前天弄來的那批土，沒動？&rdo;趙良武病怏怏坐在一塊大石頭上，此刻禮節周到的起身打了立正：&ldo;報告團座，沒動，存在糧庫裡了。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