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本就不是壯志凌雲的將才,而且現在也累了,長遠目光收回來,他想不得那許多了。陸正霖緩過了這一股子疲勞,出門將那昏頭轉向的小豬捆起來扔到了房後。把大籮筐拖進房內,他頗為自得的向顧雲章展示自己這一趟的收穫:&ldo;兄弟,看看,好白麵,咱們晚上烙油餅吃唄!&rdo;顧雲章也坐起來了,蝦米似的歪著身子蜷成一團:&ldo;烙餅……太費油了。&rdo;&ldo;有豬嘛!把豬宰了,不就有葷油吃了?&rdo;顧雲章把頭扭開:&ldo;怪麻煩的。&rdo;陸正霖起身走到床前,大彎下腰想去面對顧雲章,笑的滿臉諂媚:&ldo;好兄弟,你辛苦辛苦,我這一陣子就想吃油餅,都想死我了。&rdo;隨即他捏了捏顧雲章的胳膊:&ldo;行不?大兄弟?&rdo;顧雲章垂下頭咕咕噥噥:&ldo;米飯還不夠你吃的?非得吃烙餅……&rdo;陸正霖知道他這是答應了,就興沖沖的走回籮筐後,將肉菜等物悉數掏出,擺的滿地都是。揭開油紙蹲下來,他掏出一卷子布料扔到床上:&ldo;哎,今天得了點好棉布,給我兄弟再做件換洗衣裳吧!&rdo;顧雲章探身把那一卷子棉布抱過來,很認真的用手指捻了捻:&ldo;是不是太薄了?&rdo;陸正霖開始規整筐底的零碎,頭也不抬的答道:&ldo;薄點兒好,穿著舒服,反正我隨時都能弄來布料,穿壞了咱再做新的!&rdo;話音落下,他站起身來抻了個懶腰,眼看著地上這一片豐厚收穫,忽然感到很自豪,那感覺類似於爺們兒在外掙了大洋回來,譁啷啷往婆娘面前一撒‐‐不是示威,不是粗橫,而是一種喜極的炫耀和滿足。陸正霖開始哼哼唱唱起來‐‐唱的是蹦蹦戲,喜氣洋洋浪聲浪調的。他一邊唱一邊將地上那些大小什物分門別類的收拾起來,又用草杆扎的笤帚掃淨了地面。對著顧雲章一擠眼睛,他歡天喜地的扭出門殺豬去了。房後不遠處就有一條淺淺小溪,陸正霖一刀結果了小豬性命,然後就在溪邊擺開陣勢,又洗豬肉又燎豬毛。將一盆子鮮肉送回房內,他拿進柴禾生起火爐,隨後走到床邊俯下身來。顧雲章並未多想,下意識的就摟了他的脖子,而他也順勢將顧雲章抱起來,轉身兩步把人送到灶前的板凳上坐下了。這兩人如今都沒甚高遠追求,專心致志的就是一個吃,把一頓飯做的十分熱鬧。忙碌許久後油餅烙得了,豬肉也燉在了鍋裡,咕咕嘟嘟的,香氣飄出老遠。陸正霖是賣體力的人,分外愛餓,這時就守在灶旁,隔一會兒就要嘗一塊肉,後來惹的顧雲章伸手按住鍋蓋:&ldo;再嘗就沒了!&rdo;晚飯很豐盛,除了油餅和燉肉之外,顧雲章還炒了一盤青菜,陸正霖也又拿出了一小罈子野果釀酒。這兩人吃的滿嘴流油,後來陸正霖就有點醉意了,並且酒後吐真言道:&ldo;兄弟,我太喜歡你了。光棍的日子是不好過,幸虧大河給我送過來一個你!瞧你這模樣又白又瘦病歪歪的,哪裡是個當兵的材料呢?你留下來吧,大不了我養活你,我不差你這口吃的!&rdo;顧雲章清醒得很,聽了這話就故意玩笑道:&ldo;我可是能吃能喝,我多吃一口,你就少吃一口。&rdo;陸正霖皺著眉頭一拍胸膛:&ldo;你這話也太小瞧我了!咱是什麼樣的人,你問老張去‐‐哦,對了,老張已經死了,你問不著了。&rdo;酒醉之人胡言亂語,陸正霖說到舊時戰友,就忘記了先前話題:&ldo;老張麼,是在小鬼子轟炸長沙的時候,被活活燒死的。我那時候還年輕呢,剛從軍沒多久,一看老張變成了火團,就嚇的走不動了,還是別人把我拖跑的。兄弟,你打沒打過日本?&rdo;顧雲章很平靜的搖頭微笑:&ldo;我不知道。&rdo;陸正霖一拍腦袋:&ldo;哦……對了,你是個糊塗蛋!蛋啊,我吃飽了,你呢?&rdo;顧雲章這回點了頭:&ldo;我早飽了。&rdo;陸正霖搖晃著站起來:&ldo;吃飽了就上床躺著去,多好的日子啊!&rdo;說著他繞過小飯桌走到顧雲章面前,習以為常的把人抱起來送回了床上。陸正霖收拾了桌子碗筷,把各樣器皿洗刷乾淨後襬在了櫥架上,同時又將一把碎乾草放到鍋中熬煮。及至他將房屋收拾乾淨了,鍋內熱水也沸騰起來。他用紗布兜了那草渣子,晾了晾便貼肉敷在了顧雲章的腰上,又將那滾燙藥水倒進大木盆裡,嘴裡嘮嘮叨叨的不肯安靜:&ldo;糊塗蛋啊糊塗蛋‐‐蛋啊,過來洗腳!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