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雲章忽然發現,自己好像從沒見過段提沙動怒。顧雲章和邵光毅手拉著手,後來兩人的手心都汗津津了,就自動的分開來,一起在褲子上蹭了一下汗水。顧雲章扭頭看了他一眼,隨即抬手攬住他的肩膀。邵光毅順勢靠了過去‐‐那樣子絕談不上小鳥依人,瞧著倒像是一對難兄難弟。顧雲章一直覺得邵光毅可憐,也知道除了自己之外,全世界都拿他當個怪物和笑柄來看。邵光毅是孤獨的,他也是孤獨的,所以他就用另一隻手撫摸了對方的頭髮和麵頰,又輕輕的拍了他的後背手臂。邵光毅很平靜的承受著他的撫摸,後來輕聲說道:&ldo;軍座啊,我這輩子也沒個伴兒,就只有一個你。等你百年了,我也不能獨活,咱倆葬一個坑裡吧。&rdo;顧雲章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話來,愣了一下才答道:&ldo;你陪我死?&rdo;這事兒是邵光毅思謀已久的,早下定了決心,這時就淡然答道:&ldo;是。&rdo;顧雲章眨巴眨巴眼睛,又低頭用手揉了揉眼角:&ldo;行啊,那到時要挖個大點兒的坑,我這輩子活的不容易,入土了總得躺的舒服點,你可別擠我。&rdo;邵光毅虛心領教了:&ldo;嗯,好,到時候我靠邊躺著,一定擠不到你。&rdo;顧雲章沉默下來,片刻後問道:&ldo;那你要是死在我頭裡了,那怎麼辦?&rdo;邵光毅微微的吁了一口氣:&ldo;人死萬事空,那就隨便埋了燒了吧。我是不指望著你給我找墓地。&rdo;顧雲章&ldo;嘿&rdo;的笑了一聲,輕飄飄的說了一句:&ldo;我很會挖墓坑的,你要是死在我頭裡了,我給你操辦後事。&rdo;這兩人在房內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許久,那話題是越說越邪門兒,後來本人都覺出異常了,這才收了聲音,各自洗漱了上床睡覺。顧雲章躺在床上,心裡鬱鬱蔥蔥的生長著一叢野草,凌亂如麻。一山不能容二虎,段提沙固然難搞,杜楚夫也不是個吃素的。這兩個小子鬥在一起,自己這邊雖然是憑著蠻力一直在強行壓制,可眼看著就要壓不住了!等這一對小子決出了勝負,那接下來的隊伍中,依舊是一山不能容二虎‐‐那時候,其中一隻老虎就是自己了!顧雲章愛段提沙勝過杜楚夫,可是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不是段提沙的對手了,所以決定支援杜楚夫。他也不是要把段提沙斬草除根,只是希望暫時將其打壓下去,然後自己這方迅速轉移去泰北一帶。到時段提沙要是願意跟著自己,那自然是最好;如果他不服氣,要帶人出去獨立單幹,那也隨他去。顧雲章活了三四十年,難得能遇到這麼個真心善待自己的猴子,所以將心比心,也希望段提沙能夠好好的過活下去。翌日清晨,顧雲章和邵光毅在房內對坐著吃早飯,同時派小兵去把杜楚夫找過來。小兵領命出門,不一會兒就回來了,說杜長官剛起床,隨後就到。顧雲章知道杜楚夫最近比較閒,年輕人愛睡個懶覺,也就沒當回事。吃飽喝足後他見杜楚夫依然未至,不禁就有些來氣,暗想這傢伙是要向我擺架子了麼?隨即他心裡又一別扭,懷疑其實段提沙說的都對,杜楚夫是真對自己有大意見,如今心懷鬼胎,不敢來了!這想法讓他頓時坐立不安起來;邵光毅看他行為異常,就出言詢問;而他先是不理,躊躇半晌後才下令指使他道:&ldo;小邵,你出去把衛隊召集過來‐‐不要集合,就讓他們在這附近晃盪著。&rdo;邵光毅一聽這話,立刻嚴肅了面容:&ldo;軍座,你這是‐‐&rdo;顧雲章懶得和他解釋其中緣由,只不耐煩的揮了揮手,示意他快去。邵光毅見狀,只得一頭衝出門外。而顧雲章見邵光毅離去後,便連忙掀起襯衫下襬,將子彈帶匆忙貼肉纏好,然後把常用的手槍掖在靠窗的竹床枕下,又將一支卡賓槍倚著牆壁放在床腳處。輕手輕腳的推開後窗,他探頭向外望去,見外面一片長草蔥蘢,十分寂靜,就把幾枚手榴彈整齊放在窗臺上,用一件髒衣服仔細蓋好。坐回朝門的桌前,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溫茶,沒滋沒味的喝了一口‐‐有心去把段提沙叫過來,可是現在摸不清頭腦,又不敢妄自行動。如此等待了片刻,邵光毅氣喘吁吁的回了來,看那神情,顯然是圓滿完成了任務。顧雲章坐在桌旁沒有動,端著茶杯眼望了門外,口中低聲說道:&ldo;小邵,放機靈點兒,一旦有變,要跟上我。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