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又過了一天,這天中午,小春把何養健從城裡帶過來了。何養健是坐馬車過來的,馬車雖然是很像樣的好馬車,但是這一路走下來,也著實是顛痛了他的尾巴骨。玉恆受了希靈的啟發,沒梳頭沒洗臉,縮著肩膀袖著雙手,他像只大寒鴉似的,可憐兮兮的迎了出來。何養健向他一看,見他彷彿遭了很大的罪,已經受了天譴,那罵人的怒火果然就熄滅了許多。這時,希靈也走出來了。希靈看起來倒是比玉恆體面許多,起碼頭臉是乾淨的。停在何養健面前,她抬頭看他,欲言又止的沒話講,何養健猶豫了一下,忽然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。於是,還是希靈先開了口:&ldo;你能來瀋陽調停這件事情,我很意外。&rdo;何養健答道:&ldo;我也很意外。&rdo;&ldo;見過李金魁了?&rdo;&ldo;見過了,也和他談了兩次,但是因為當時聯絡不到你,所以並沒有談出結果來。&rdo;&ldo;你看他肯放小桐嗎?&rdo;&ldo;當然是要講條件。&rdo;&ldo;條件倒是可以講,最重要的是人得平安。&rdo;然後她轉身對著房門一伸手:&ldo;外面冷,進去說話。&rdo;何養健跟著她向內走去:&ldo;你差一點就上了通緝令。那張紙,上去了可就難下來了。&rdo;&ldo;你這次若是幫成了我,我將來必有重謝。&rdo;何養健沉默片刻,最後卻是說道:&ldo;重謝倒是不必,能夠恢復往昔的親戚關係,也就可以了。&rdo;希靈聽了這話,忽然問道:&ldo;怎麼忽然改了主意,不想看我當寡婦了?&rdo;玉恆就站在他倆身後,所以何養健略覺尷尬,沒有正面回答,只回頭對玉恆說道:&ldo;你真是越大越不懂事,這麼遠的路,也敢說走就走。&rdo;玉恆陪著笑點頭,不敢再耍貧嘴。希靈這時也說道:&ldo;你自己在外面玩一會兒吧!&rdo;玉恆很識相的退了出去,在院子裡自己團雪球玩,院子地面上還凍著人血,他試探著在那凍血上踏了一腳,心裡還是有點慌。房門關著,何養健和希靈談了許久。然後他要回城去,臨走時問玉恆:&ldo;跟不跟我走?&rdo;玉恆答道:&ldo;跟。&rdo;這樣的回答果然讓何養健很滿意,而玉恆說完這句話,又看了希靈一眼,偏巧希靈也看了他一眼,兩人目光相對,倒像是串通了一樣,雖然並沒有串通什麼。玉恆跟著何養健進了瀋陽城,感覺自己這是一步又踏回了人間。住在最高階的飯店房間裡,他長久的燙熱水澡,讓何養健過來檢查自己有沒有染上蝨子,心愛的大衣也不愛了,脫下來遠遠的扔到了門口,讓何養健再給自己添一件新的。何養健一邊給他找蝨子,一邊牢騷滿腹的罵他,在希靈身邊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幾天,他竟然瘦了一圈,肋骨突出成了兩排搓衣板‐‐萬幸,他的頭髮裡並沒藏了蝨子過來。 中間人(二)一夜過後,何養健早早的出了門。他一邊奔走,一邊也懊惱,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趟這個混水。如果玉恆不跑來瀋陽,他想必也是不會來的。可玉恆若是沒跑來瀋陽,他也不會得知希靈此刻的所作所為,這女人實在是帶有著某種瘋狂性,自己若是晚到一步,她就不一定幹出什麼大事來了。三十多歲的人了,該吃的苦頭也都吃了,竟然還是這麼的莽撞衝動,瘋子一樣。他現在再生氣,也做不出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舉動來,希靈可好。竟然還預謀著要和仇人同歸於盡,這實在是太愚蠢了。李金魁不是個好對付的,尤其是他相貌可憎,何養健活到這麼大,在大部分的時間裡都是和體面文明的人物打交道,像李金魁這種妖怪似的東西,他當真是第一次對付,尤其這妖怪還總企圖興風作浪,舉止做派也毫無美觀可言,何養健時常是和他談著談著,無緣無故的就談出了一肚子火。其實李金魁對他已經算是很客氣,也絕沒想到他在腦海裡屢次把自己掃射成了一灘爛泥。何養健甚至還到獄中看望了一次小桐。結果發現小桐只剩下一口氣了。小桐的慘相當然不足以讓他生出同情心,他看著小桐血肉模糊的身體,忽然生出了一點其它的閒心,暗想:&ldo;是不是打壞了?&rdo;他所想的&ldo;壞&rdo;,不是骨斷筋折的壞,而是無法人道的&ldo;壞&rdo;。希靈當不成真寡婦,守守活寡也挺不錯,不是有句話叫&ldo;三十如狼、四十如虎&rdo;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