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黛既然是&ldo;孺子不可教也&rdo;,玉恆也就不對她再費口舌。只在這晚離了吳公館之後,他在回家的路上買了一把剃刀‐‐他是白白淨淨的臉,還用不著每天刮臉,所以想用剃刀,就得現買。然後這天,趁著小黛上學考試去了,他獨自留在吳公館,眼見張媽等人不留意,他貼著牆根就溜進了小黛的房間。輕手輕腳的把房門一鎖,他開始去翻小黛的抽屜。不出一分鐘,他就從小黛的抽屜深處翻出了一隻盒子,這盒子是鍍金的,表面用水鑽拼成小花,還帶著一把小鎖頭。玉恆繼續摸,結果在抽屜上方摸到了一把小鑰匙‐‐看來小黛也有點智慧,竟是把鑰匙粘在抽屜上面了。玉恆拉出抽屜,歪了腦袋向內看,把那膠布的層次長短都看清楚了,然後才把鑰匙取了下來。手指將鑰匙兩面搓了搓,他很興奮的深吸了一口氣,然後開啟了盒子。果然,小黛的寶貝‐‐一串鑽石項鍊,一塊質地不明的綠石頭,一個大豆子那麼大的小瓷貓,還有那一封信,都躺在盒子裡。玉恆在褲子上用力擦了擦手上的汗,然後拿起那封信,開始尋找信封的縫隙。在這間屋子裡,玉恆足足耽擱了三個小時。是桌上的一隻小座鐘提醒了他時間‐‐中午到了,張媽知道他沒有走,應該會給他預備一頓午飯了。於是他屏住呼吸,將面前的一切恢復原樣。汗水順著他的髮際線往下淌,他額上有個小小的美人尖,美人尖上也流下了一滴汗珠。收起剃刀的時候,他的手指被刀子割了一下。他咬了咬牙,低頭先往地上看,幸好,血並沒有立刻流出來滴下去。攥著拳頭悄悄的出了門,他末了在走廊裡背靠牆壁,長長的籲出了一口氣。信中果然藏著天大的秘密,和這秘密相比,遺產之類的分配簡直不算了什麼。原來小黛不是我的親妹妹啊!他想,原來我和她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,我們就只是一個男一個女。左手心裡黏糊糊的,他低頭一看,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攥了一手的鮮血。趁著張媽還沒有召喚自己,他匆匆的下樓去客房浴室,很細緻的洗淨了手。然後出門向張媽打了一聲招呼,他隨便找個藉口回了家。他需要一點私密的空間,來把那封信中的內容重新梳理一番。 真相(二)信上的內容太多了,夠玉恆翻來覆去的思考許久許久。想到最後,卻又感覺荒謬‐‐那個女人放著親生的兒子不養,卻願意去給一個無主的嬰兒當媽。她到底算是壞人,還是好人?不養就不養了,絕情就絕情了,怎麼在遺囑上卻又寫了他的名字,她還肯把她的好東西,留給他一份?平時一點好臉色都不肯給他看的,一句好話都不肯說給他聽的,臨到末了,反而肯把真金白銀留給他了?這算什麼?這叫什麼道理?最要緊的一點,便是小黛的身世‐‐那女人當然知道小黛的來歷,然而從不攔著他和小黛親近。甚至到了這麼緊要的關頭,還託孤似的把小黛託付給了他,這說明了什麼?玉恆想到這裡,本是躺在床上的,這時一翻身坐了起來‐‐這就說明,那女人是願意把小黛給他的啊!要不然,哪個母親會把十二三歲的女孩子,託付給十六七歲的男孩子?一顆心在腔子裡撲通撲通亂跳起來,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的態度了。是盼著那女人死在瀋陽?還是盼著那女人活著回來,繼續和自己面也不和心也不和的鬥下去?說不清楚了,真是說不清楚了,反正但憑著她肯把小黛&ldo;給&rdo;自己這一點。他就覺得的她這個人,起碼有一部分,是和自己站在同一戰線的。或許還是死了的好,她要是死了,錢和小黛就都是他的了。想到這裡,他抬頭看了看屋角的座鐘,然後穿衣戴帽往外走。傍晚了,小黛應該已經被汽車伕接回家了,自己得過去看她一眼。她若是什麼事情都沒有,自己再回家,接著方才的心事,繼續想。玉恆忙死了,跑去吳公館坐了一會兒。他見小黛忙著複習功課,根本沒時間搭理自己,便趁機告辭回家,回家之後,他的叔叔偏又來了,來了之後沒別的事,只莫名其妙的又教訓了他一頓,又給了他一張鞋莊的票子,憑著票子可以去取一雙新棉鞋。玉恆看清了票子上的字樣,然後說道:&ldo;我不穿那絨面大棉鞋,太難看了。&rdo;何養健不耐煩的答道:&ldo;這是牛皮的!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