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論幹事業，她自認為不比男子差，可是男子可以名正言順的不生孩子，她夜裡撫摸著自己薄薄的肚皮，卻是感覺自己愧對了小桐。對於小桐，她是有疼愛之心的，不是因為小桐小，而是因為小桐進了她的心。她是最沒有母性的人，她只分心內心外。心內的人，都稚嫩，都天真，都要讓她憐愛；可心外的人，就只是人而已，是死是活，和她沒有任何關係。到了這一年的冬天，她忽然對小桐說：&ldo;要不然，咱們借個種吧！&rdo;小桐一聽這話，登時就把眉毛豎起來了：&ldo;你欠揍了吧？&rdo;希靈這才反應過來：&ldo;不不不，我說錯了，不是借個種，是借個肚子‐‐反了你了，你敢揍我？&rdo;小桐聽了這話，直接答道：&ldo;哦，弄個女人來家生孩子，等孩子生出來了，你把那女的攆走，把我腿打折，你自己白落個孩子，對不對？&rdo;希靈劈頭蓋臉的胡嚕了他一把：&ldo;我同意了的，怎麼還能打折你的腿？&rdo;&ldo;那我也不幹！萬一生個狗頭蛤蟆眼的醜孩子，你看了不喜歡，又不想養了，那怎麼辦？那不就砸手裡了？&rdo;&ldo;咱們當然得找個漂亮女人了！女人漂亮，男人也漂亮，怎麼會生出醜孩子來？&rdo;&ldo;多謝，我沒看出我有多漂亮！你還是歇著吧！&rdo;希靈想了想自己方才這一番話，沒覺出哪裡荒謬來，不過這事的確不必著急，因為她和小桐都是這樣的年輕，和&ldo;養兒防老&rdo;四個字，還有著十萬八千里的距離。到了這年的冬天，正如希靈當初所計劃的那樣，她和小桐果然搬了家，住進了一所兩進的大院子裡，有了正式的汽車房，她的保鏢，小春，也學會了開汽車。小桐嘴上不說，心裡是佩服她的。他們這個小家庭裡，太太常常會搶先生的風頭，不過小桐不介意‐‐小桐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，而且也完全沒想改變她，儘管對她也有很多的看不慣。可他愛上的，就是這樣一個時時讓他看不慣的女人。越是看不慣，越是要看。愛是矇昧混沌中的一支箭，就是這樣的不講黑白、不辨南北、不分是非，就是這樣的挾風而來、勢不可當、力碎金石。所以他在希靈面前也沒個準性子，大不了就吵一架，又不是沒吵過。忙忙碌碌的過了一年，兩人婚後的第二個除夕夜，小桐關了院門，又燃放了滿院的煙花給希靈看。希靈現在的身體好了許多，站在外面也不再凍得縮手縮腳。放著放著兩人打鬧起來，因為小桐不聽她的話，又用手拿著二踢腳去點火了！嘻嘻哈哈的鬧過一場之後，兩人進屋守歲。如此歡歡喜喜的過了一夜，第二天，小桐早早的開了大門要去放一掛鞭炮，希靈人在房內，正對著鏡子梳妝打扮，卻聽外面隱隱傳來了小桐的驚呼聲‐‐院子大，虧得她是在前院，要是住在後院，小桐喊破嗓子了她也未必能聽得見。拿著梳子出了門，她以為小桐是放鞭炮崩了手。然而一路小跑著到了大門外，她低頭一看，也愣住了。她家大門外的青石臺階上，擺著個小小的竹籃子，籃子睡著個用小棉被包裹著的嬰兒。這嬰兒小得還沒睜眼睛，一看就是剛出孃胎不久的。小桐雙手託著挺長一串鞭炮，嘴裡還叼著一根預備點火的香菸。用胳膊拱了希靈一下，他問道：&ldo;這是活的還是死的？&rdo;希靈膽子大，彎腰伸手到那嬰兒的口鼻上試了試，然後起身答道：&ldo;活的。大概也是剛放這兒不久。&rdo;說完這話，她俯身又用手背碰了碰嬰兒的臉蛋，臉蛋冷冰冰的，可見這孩子很快就要凍透了。小桐沒遇見過這種事情，所以還是有點迷糊：&ldo;誰家生了孩子不要了？&rdo;希靈和他緊挨著站立：&ldo;你看它身上的被子還挺好的，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，是不是誰家的私孩子，生了沒法養？&rdo;&ldo;沒法養就這麼亂扔啊？&rdo;&ldo;哪叫亂扔？你看這一趟街上，是不是頂數咱們家的大門最闊？這是想讓個有錢人家把孩子撿了去呢！窮人撿了去，也養不起不是？&rdo;&ldo;那怎麼辦呢？&rdo;小桐犯了難：&ldo;這種沒主的孩子，是不是什麼保育堂肯收？&rdo;&ldo;好像有些教會的孤兒院也要。&rdo;小桐轉向希靈：&ldo;那咱們先把這孩子拎回去，大過年的，讓它凍死了不吉利。等我放完鞭炮，我就打聽打聽誰要這玩意兒，誰要我就趕緊送給誰去。你也馬上給我進屋，穿得這麼薄就往外跑？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