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話還沒說完,馮恩就機靈靈打了個冷戰,齊峻也不由得收起了笑容。此時昭明殿已然安靜下來,深夜之中,又是剛剛救完火,宮人們都連累帶嚇,只是草草將松柏園裡收拾了一下便各自回了下房,除了昭明殿內殿透出的些微燭光,真是一片黑暗。馮恩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液。為怕被人發現,三人連盞燈都不能提,偏偏天上的明月這時候又被雲遮住了,四周那些燒燬大半的松柏間冷風微響,他還沒走幾步,就覺得後背生涼了。只聽知白嘴裡喃喃念著什麼,只是聲音太低,馮恩也聽不清楚,他正豎起耳朵仔細辨別,就聽知白忽然稍稍提高聲音喚了一聲:&ldo;周清,來兮‐‐&rdo;那個兮字拖著長長的尾音,在靜夜之中有說不出的詭異。馮恩怔了一下,突然意識到周清就是那個中人的名字,他伸長脖子往前看了看,知白卻突然停下了腳步,於是馮恩這一伸頭,就正好看見銅盤裡的那個小紙人,正搖搖晃晃地要站起來。一股寒氣似乎從天靈蓋灌了進來,馮恩嘴巴不由自主地張開想要驚呼,可舌頭卻像是被凍住了一般,最終也只能發出一聲喘息般的荷荷低呼:&ldo;來,來了……&rdo;小紙人搖擺著,終於站了起來。這情景連齊峻都驚住了,知白卻輕聲唸了幾句什麼,左手端盤,右手捏了個手印在銅盤上劃了一週,那小紙人就又躺了下去。知白很利索地將它捏起來就往齊峻手裡遞:&ldo;好了。&rdo;齊峻下意識地伸手去接,馮恩卻猛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:&ldo;殿下,不要碰!&rdo;這實在是太駭人了。齊峻被他這一拉,才想到那紙人裡附著一個魂魄,伸出去的手也不由得縮了回來:&ldo;這,這還是你拿著罷。要怎麼才能問出他的死因?&rdo;知白倒是絲毫未覺自己已經把兩人嚇得不輕,隨手便將紙人塞進袖中去了:&ldo;此人陽壽已到,死則魂魄散,我也只收到了殘存的一魂四魄,雖也能扶乩,卻怕不能指望他如生人一般有問必答了。殿下若是要扶乩,還是去觀星臺的好。&rdo;&ldo;殿下‐‐&rdo;馮恩聲音微微有些發抖,&ldo;這扶乩之事還是明日再議罷,今日,今日是殿下大婚之日啊!&rdo;他也是突然才想起來,東宮裡還有位太子妃在等著洞房呢!齊峻一怔,他已經將太子妃的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:&ldo;也罷,若改日扶乩可行?&rdo;&ldo;成。&rdo;知白很痛快地回答,&ldo;不如我先回觀星臺扶乩,橫豎殿下想問什麼我也知曉,殿下麼‐‐&rdo;他擠擠眼睛,&ldo;還是快回去洞房花燭罷。&rdo;&ldo;大膽,連本殿下也敢打趣!&rdo;知白這麼一做鬼臉,方才能滲入人骨髓的陰森之感頓時消散,齊峻笑罵了一句,終究是惦記著趙月,帶著馮恩便轉回了東宮。 龍鳳紅燭高燒,齊峻一進門就看見趙月已更衣淨面,穿著一身大紅中衣蜷在合歡床上睡著了。她陪嫁進宮的侍女見是齊峻忙站起身來,齊峻連忙擺手,低聲道:&ldo;不必吵醒你主子。&rdo;侍女卻仍轉身去喚趙月,口中道:&ldo;小姐吩咐,殿下回來定要叫醒她的。&rdo;齊峻眉頭一皺:&ldo;既已大婚,以後須喚太子妃,不可再叫小姐了。&rdo;侍女連忙答應,趙月已經坐起身來,睡眼惺鬆地喚道:&ldo;殿下‐‐&rdo;&ldo;驚醒你了?&rdo;齊峻有些歉意地走過去。&ldo;殿下怎麼這時候才回來?&rdo;趙月揉著眼睛軟聲埋怨,&ldo;身上怎麼都溼透了?香藥,快給殿下備熱水沐浴,再取乾淨的衣裳來!&rdo;說著便要起身替他寬衣。齊峻忙止住她:&ldo;別把你身上也弄溼了,讓侍女來就是。&rdo;說著,便聞到一股桂花香味撲面而來,不由輕輕皺了皺眉,&ldo;你喜愛桂花香氣?&rdo;&ldo;是。&rdo;趙月輕輕掠了掠鬢髮,笑道,&ldo;這是桂月齋最好的桂花頭油,殿下可喜歡?&rdo;齊峻既不好說喜歡也不好說不喜歡,只得道:&ldo;氣味倒是香甜,只是略濃了些,混合了房中薰香便有些膩。&rdo;趙月臉頰上浮出兩個笑渦:&ldo;正是呢,我也覺得房裡燃的香有些逼人,只是宮人說那是母后賞賜的‐‐我也帶了些玫瑰香進來,以後就用玫瑰香可好?&rdo;齊峻怔了怔,不知如何回話,半晌才含糊答應了一聲,進淨房去沐浴了。泡在熱水之中,他才嘆了口氣,暗想兩個素不相識的人,如今驟然做了夫妻,難免有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