橫肉撕心裂肺地叫起來,一邊扯斷了腰帶,滿身亂抓。凡被他抓到的地方,面板一大塊一大塊地被揭下來,裡面全爬滿了那種蟲子。他在撕抓中按死了幾隻,飽滿的蟲體內便濺出鮮血來,彷彿他全身的血都已經被那些蟲子吸了去。那些蟲子被驚動,竟然開始往他的肉裡鑽進去,而面板還完整的脖子和臉上,就見紫斑迅速上移,一直往頭頂鑽去。軍師嘴唇煞白,把槍口移向下,面無表情地扣動了扳機。一聲槍響,橫肉胸口開了個洞,卻沒血流出來。橫肉抽搐了幾下,不動了。所有的人一時都驚得甚至想不起要走開,就圍成一圈默默地看著他。過了幾分鐘,橫肉的太陽穴跳了跳,破開一個口子,流出一點白色的東西來,然後,一隻鮮紅的蟲子爬出來,鑽進草叢裡,然後又是一隻,然後再是一隻,一隻又一隻,排成一隊,源源不斷地爬出來,再鑽進草叢。矮子突然大叫一聲,像瘋子似的亂跳起來,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扒下來檢查,甚至連褲子都扒下來,還要往下扯內褲。軍師青著臉上去,狠狠給了他一巴掌,才算把他打醒過來,半裸著站在那兒發怔。軍師自己心裡也害怕,但他還算冷靜,先彎下腰去撩起自己褲腳看看,確定腿上沒有異樣,便扯過旁邊的草葉把褲腳紮緊,然後外衣掖進褲子裡用腰帶紮緊,最後扎住袖口。他一邊有條不紊地做這些事,一邊冷冷地問女人:&ot;你剛才說的是什麼?&rdo;女人一直站得遠遠地看著,這時候也冷冷地回答:&ot;恙,就是一種蟲子。細說了,你們也不懂。&rdo;軍師紮好了自己的衣服,橫肉身上的蟲子也不再爬出來,看樣子是已經都走了。他走近一點,伸長手臂用匕首挑開橫肉腿上纏的布條,露出已經浮腫的傷口。只見傷口附近的皮肉都腫脹了起來,可是面板像魚網一樣,全是細小的孔洞。軍師看了看,回身指著小麥:&ot;把你腿上的傷給我看看!&rdo;小麥比他還早一些想明白這些蟲子的由來,想到自己腿上的傷口,再想到曾經有些發癢,也不由得頭皮發麻,不用軍師說,他已經在解開繃帶了。然而他的傷口卻沒有任何異樣,面板是正常的顏色,更沒有那些細小的孔洞,甚至還有痊癒的趨勢。軍師陰沉著臉看了一會,突然把槍口指向女人:&ot;你在他們兩個的傷口上敷的什麼草?&rdo;女人事不關己地站著,好像沒看見那槍口:&ot;止血草,這裡的人都會用。&rdo;軍師逼近一步:&ot;那為什麼他沒事?&rdo;女人淡淡看了橫肉的屍體一眼:&ot;他身上體味重,體溫高,恙沒有眼睛,全靠氣味和溫度來獵食。&rdo;小麥知道她在說謊。女人給他嚼草藥的時候,他看見了那種草的模樣,跟她給橫肉敷的草確實長得很像,但根是不同的。給他敷的草根是白色,給橫肉敷的草根則是綠色的。當然,因為草根上帶著泥土,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那點微小的差別,即使精細多疑如軍師,也沒能明察秋毫。軍師並不完全相信女人的說辭,雖然小麥與橫肉相比,確實有體味和體溫的差別。然而他此時也不能再說什麼,打死女人,很明顯的,他們都不可能走出去。雖然走過門榕之後只是幾個小時就死了兩人,然而沒死到自己頭上,總是覺得還有希望。軍師斟酌再三,也只能晃了晃槍口,冷冷地威脅:&ot;你當心點!要是還想回去見你丈夫,就老實帶路!否則,我先崩了你!&rdo;女人把目光從橫肉的屍體上移開,淡淡地說:&ot;我會見到我丈夫的,走吧。&rdo;小麥後背一陣發涼。他現在已經可以肯定,女人把他們帶上的,是一條不歸路。女人轉頭看了他一眼,嘴唇動了動,小麥過了一會才明白,她說的是:&ot;對不起。&rdo;小麥的腦子嗡地一聲。雖然他知道自己短命,雖然他知道過了門榕一定危險重重,然而他也還抱著點希望,人總是不想死的,哪怕只能多活一時半刻。然而現在女人這簡單的三個字,如同把他推進了深淵,又好像三伏天一桶冰水澆在頭上,簡直要把他打倒了。軍師叫其他人也把褲腳袖口紮好,轉眼看見小麥呆呆站著,毫不客氣地用槍口捅了他一下:&ot;快走!發什麼呆!再發呆老子崩了你!&rdo;小麥機械地邁開腳步。他絲毫沒有注意到腳下,踉踉蹌蹌地走著,直到被什麼東西絆倒,摔在草叢裡。他撞到一棵芭蕉模樣的植物,那植物被撞得一晃,嘩地一聲,從葉片裡接二三地傾瀉下水來,冰涼地澆在他頭上。雖然林子裡悶熱蒸人,這些存在植物葉片裡的水卻是冰涼的,兜頭兜腦地澆下來,小麥突然清醒了。他坐起來,看看自己的手,被不知什麼東西擦到,泛出紅絲來,好在沒有破皮。小麥用手按了按,微微有些刺痛。這一刻他忽然覺得頭腦極其清醒:雖然命不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