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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過了片刻,他覺出了一種溫暖的眩暈。眼前視野有些搖晃,像杯中的香檳要潑潑灑灑。小小酒會,沒有趁亂離去的機會,所以他帶著馬維元上了電梯,想要去樓頂天台吹吹夜風。站在全天津衛最高的大樓上,餘至瑤端著酒杯俯視下去,看到了整個世界的燈火。最遙遠處的夜空中,忽然綻開了一朵碩大無朋的煙花。餘至瑤望著燦爛煙花緩慢凋零,直到天空重歸黑暗了,他才自言自語似的輕聲問道:&ldo;這是哪裡在辦慶典?排場不小。&rdo;後方的馬維元出聲答道:&ldo;二爺,這應該是何老闆的訂婚晚宴。&rdo;餘至瑤怔了一下,隨即微笑點頭:&ldo;對啊,那是日租界的方向。&rdo;煙花在天邊一朵接一朵的盛開,沒有聲音,只有顏色,宛如一幅繽紛豔麗的默片,上演在無邊黑暗的背景布上。餘至瑤似笑非笑的閉了閉眼睛,隨即對著遠方花火舉起酒杯。&ldo;恭喜。&rdo;他在心中無聲的說。然後他仰起頭來,把杯中香檳一飲而盡。餘至瑤在酒會上多喝了幾杯,回家之後就有些醉。啞巴從馬維元手中接管了他,伺候他洗漱更衣。他不言不動的隨人擺佈著,及至最後上了大床,啞巴想要扶他躺下,他卻是堅持坐起,不肯睡覺。啞巴不勉強他,站到床邊把他攬到身前。他的一切,許多的事,別人都不明瞭,只有啞巴知道。而他沉沉的垂下頭去,只是長長嘆出一聲。有些心事,關於愛情,關於慾望,是對啞巴也說不出口的。即便能說出口,也不知從何說起。自己都是糊塗的,又怎能得到清楚結果?訂婚儀式結束之後,何殿英依舊是很忙。他首先是帶著岳母和嫂子逛了天津,然後再把她們送上開往東北的火車。友美雖然在身份上還只是未婚妻,但是已然心滿意足,一定要留下來照顧心愛的小白臉未婚夫。她並不是富貴人家的大小姐,什麼活計都會一點。歡天喜地的擔起主婦責任,她憑著一己之力,很快便把日子過了起來。有人經營的家庭,氣氛自然發生變化。何殿英每天大模大樣的回了家,進門就有人迎上來噓寒問暖。友美把他當成老爺子一樣尊敬;又把他當成小孩子一樣愛護。他伸著兩條腿坐在榻榻米上抽菸,襪子前端破了個洞,腳趾頭露了出來。友美見了,捧著他的腳就扒了襪子。第二天早上,襪子補好了也洗好了,兩隻疊在一起擺在床尾。何殿英已經許多年都沒穿過補過的襪子了,這時拿起一隻看著細密針腳,倒是覺出了一種新奇的溫暖。然而他是不穿破襪子的,補過了也不穿,因為從小已經穿夠了破衣爛衫。何殿英有些想念餘至瑤,可是沒有機會前去見他。城裡在搞治安強化運動,他忙著抓人殺人,都要殺紅了眼。城裡運動剛剛結束,他又跑去了文縣‐‐烏合之眾湊出來的軍隊,果然是成事不足、敗事有餘,不但沒有打到游擊隊,反而是在內訌之時,被游擊隊搶了軍糧。李振成把領頭鬧事的幾個傢伙綁起來押進土牢裡,等候何殿英來處置。何殿英無話可說,直接召開大會,把這群不老實的東西帶到人前,全部斬首示眾。震懾一番過後,隊伍裡面幾名軍官私下找到何殿英,見面就是跪下磕頭,要入幫會拜他為師。何殿英現在收徒弟已經收到膩煩,本不想要,可是對方把頭磕得山響,他沒辦法,只好就手開了香堂,因為儀式複雜,所以還特地派人去天津接了幾名師兄弟過來幫忙。何殿英在外面忙成一架風車,從早到晚的轉個不休。與此同時,餘至瑤卻是挺清閒。他已經過了打江山的時候,現在躲在租界地裡,正是坐擁金山過好日子。手下人馬也是得力,從不讓他操心。憑著他如今的實力,只要何殿英不找他的麻煩,旁人就難撼動他的分毫。他想自己大概可以像金茂生那樣安安穩穩的威風十幾年了‐‐雖然金茂生最後還是橫死街頭。轉眼到了秋季,鳳兒升入中學了。大概是因為宋逸臣的小太太最近肚皮顯了形狀,很受重視,所以鳳兒的地位便是相應降低了些許。她受不得氣,無事時便往餘公館跑,然而見了餘至瑤,又依舊是好一陣歹一陣,也不大叫叔叔了,滿口就是一個&ldo;你&rdo;。餘至瑤不和她一般見識,她再怎樣氣鼓鼓,在他眼中都是小女孩使性子。在秋高氣爽的禮拜天裡,他帶著鳳兒出門去成衣店裡做衣裳。兩人都該添新衣了,正好在一家店裡定製。鳳兒先去量尺寸看樣子,餘至瑤坐在一旁,靜靜的傾聽她和老裁縫討論今年的摩登款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