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著聊著,何殿英覺出了意思‐‐香川次郎,好像是個特務,而且還是個大特務。狗腿子和大長官的氣質是不一樣的,何殿英一眼就能分辨出來。不過香川次郎只是閒談,說說此處情形,說說彼處情形,並不涉及敏感問題。忽然提起了何殿英手中的生意,香川次郎彷彿很感慨似的嘆道:&ldo;何先生年紀輕輕,本領不小。人在哈爾濱了,照樣能做天津衛的生意,厲害,厲害。&rdo;何殿英開啟煙盒,先向二人讓了菸捲,見他們不要,這才自己叼起一根。&ldo;啪&rdo;的一聲用打火機點了煙,他大喇喇的笑道:&ldo;香川先生,您太過獎了,這不算什麼,我在天津衛混了這麼多年,還能沒幾個兄弟留下嗎?其實我自己要是想回去,也能回去;只是那邊麻煩纏身,一時半會的不能解決。我既然在這裡也能生活,就犯不上回去和人打官司,是不是?&rdo;香川次郎深以為然的連連點頭,又道:&ldo;將來總是能夠回去的。&rdo;何殿英咬著菸捲,對香川次郎抬手一抱拳:&ldo;承您吉言。等我當真回去了,一定請您過去玩玩!&rdo;香川次郎很和藹的笑著,臉上不動聲色。何殿英說起話來總帶著玩笑口吻,讓人一時摸不清他的底細。何殿英也很喜慶的笑著,香川次郎既然主動找上門來,可見必是揣了心思。自己也不必主動詢問,姑且觀望著吧。從此往後,香川次郎便和何殿英成了朋友,時常登門拜訪,找他談天說地。聽說何殿英找了個日本女朋友,他顯得十分喜悅贊同,並且表示到了談婚論嫁之時,他願意充當婚禮指導。何殿英隨他考察自己,滿不在乎。結果如此過了一個多月,香川次郎大概是看他合格,終於吐露了心意。何殿英一聽,卻是精神一振。原來這香川次郎奉了上頭軍部的命令,要在北平大柵欄一帶開設賭場,明為賭場,暗裡則是特務機構,所得收入,也可充當活動經費。香川次郎本人對於賭場生意一竅不通,想要隨便找個本地人物幫忙,又沒有合適的可靠人選。思來想去的盤桓一番,他順藤摸瓜,卻是看中了何殿英這個人。雙方開誠佈公的商榷起來,很快便是達成了共識。何殿英是不會輕易返回平津的,不過他手下有人,可以遠遠控制。至於所得利潤,雙方五五分成。何殿英負責經營,香川次郎提供保護,倒是也都不吃虧。七月時節,李振成前去北平,以大老闆的身份承辦了賭業。而在哈爾濱,何殿英則是和香川次郎拜了把兄弟。何殿英現在,除了不能迴天津之外,基本可算是無憂無慮了。小老九在天津老老實實的開辦公司,李振成規規矩矩的在北平經營賭場。他獨自留在哈爾濱,有時陪著青山友美逛逛大街,有時找到葉夫根尼耍逗一頓。青山友美是個傻丫頭,葉夫根尼是個傻小子,全沒意思。葉夫根尼的白俄將軍父親已經不大管他,所以葉夫根尼時常鬧窮。何殿英有幾次想要花一筆錢誘他上床,不過到了最後關頭,他終於還是沒能出手。葉夫根尼只有一張臉白白淨淨,四肢全是毛茸茸。何殿英對於這麼一隻漂亮的大毛猴子,實在沒有胃口。他只是喜歡凝視葉夫根尼的背影。除此之外,葉夫根尼的一切都是陌生的,陌生到讓他簡直提不起興趣來。在清涼的夏末時節,何殿英跟著香川次郎前往日本,做了一趟短期旅行。在陌生的國度與風景之中,他忽然強烈的思念起了餘至瑤。異國總是新奇有趣的,可是這麼多的新奇有趣,他卻是無人分享。在大阪的大街上,他買下一張印著櫻花的彩色明信片。借用郵局裡面的鉛筆,他在明信片的背面寫下:&ldo;祝安康,小薄荷。&rdo;這張明信片漂洋過海,在一個陽光明媚的秋日上午,到達了餘至瑤面前。餘至瑤生了肺炎,已然臥床休養了一個禮拜。啞巴把明信片遞給他,臉上沒有什麼表情。他心不在焉接過來看了一眼:&ldo;什麼?&rdo;隨即把明信片翻到背面,他看清了那工工整整的六個字。&ldo;哦?&rdo;一聲輕輕的驚呼過後,他毫無過渡的忽然恢復了平靜,同時回手把明信片掖到了枕頭底下。啞巴坐到床邊,一手端起水杯,一手託著藥片。餘至瑤用左手拿起藥片先送到嘴裡,然後再去接過水杯喝水‐‐右手依舊是笨拙無力,不堪大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