貓先生問:“你確定這個人是你姑姑?你確定她的侄女是你?” 葉舟猶豫著點了點頭。 貓先生斟酌著話語,問道:“那……你還記得這件事嗎?” 葉舟搖搖頭。 貓先生思索著自己的言辭,正想著該不該繼續往下問時,葉舟自己開口了。 葉舟看著貓先生,苦笑道:“雖然我不記得這件事,但我記得其他事。” 貓先生問:“什麼事?” 葉舟苦笑道:“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嗎?我從小被叫做掃把星,只要是我說出口的壞話,總能成真。” 貓先生皺眉。 葉舟深深鎖起眉頭,她想笑,卻忍不住委屈地想掉眼淚,她深吸了一口氣,緩緩說道:“我想我大概知道了,這個‘與生俱來的力量’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。” 筆記本(3) 床頭的燈亮了許久,那本黑色筆記本擱在葉舟的腿上,她與貓先生並排躺在柔軟的床鋪上,被子下,貓先生抓著葉舟的手,握在掌心裡,輕輕揉捏著。 這個夜晚,還在繼續。 葉舟說:“小時候,只要是從我嘴裡說出的壞話,一定能實現,爸爸媽媽總是教育我要與人為善,我從小就被教導著不能與人結怨,媽媽說,我要做一個心地善良、胸懷寬廣的成熟孩子,但是他們倆什麼也沒告訴我,他們只告訴我,語言是有力量的,不管是祝福還是詛咒,說出口的話融入空間融入自然,它就可以成為一種力量,並起到相對應的作用。” 貓先生說:“祝福會傳達到聽者的內心,讓他們感受到快樂,幸福感增強的同時很多事情便變得一帆風順了,相對應的,詛咒也會產生相反的效果,語言的最大力量在於擾亂人心,一旦一個人的心被束縛住了,他的身體往往也不得自由。” 葉舟微微頷首,輕聲說道:“雖然他們從小就這樣教導我,但是,一個小孩子,受了委屈難免要爭吵,惡語相向什麼的,更是尋常,我有時候會覺得,那些天真懵懂的孩子最可怕,不管是在集體欺負人上還是在對事情的一知半解上,他們有任性放縱的先天優勢,於是在很多事情上便可以肆無忌憚,其實,孩子的攻擊性一點也不比成年人小。” 貓先生看著葉舟,眼神溫暖柔和。 葉舟嘆了口氣,她說:“你一定不會想聽這些的。” 貓先生輕笑道:“不要擅自為我做主啊。” 葉舟皺眉,說道:“可是連我自己都不想聽到這些啊……” 貓先生問:“發生過很糟糕的事情嗎?” 葉舟極輕極輕地“嗯”了一聲。 貓先生說:“那就不說了罷。” 葉舟深深吸氣,沉沉嘆氣,沉吟半晌之後,悶悶說道:“我五歲的時候,在外婆家遇到一個男孩子,他比我大四歲,說要學騎馬,就扯著我的辮子趕我跑,他的力氣那麼大,我痛得一直哭,可是大人們都不在家,沒人來幫我,我的辮子散了,他又來揪我衣領……” 貓先生問:“你罵他了?” 葉舟點點頭,說道:“那個時候,我哭得厲害,心裡只想著快點讓這個討厭鬼消失,消失得無影無蹤最好,也不知道怎麼著,這樣的想法就給說出口了,我大概是說了要讓他消失之類的壞話了。” 貓先生問:“那後來呢?發生了什麼事?” 葉舟沉默了。 貓先生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葉舟的頭髮。 葉舟閉了閉眼,再睜開眼時,眼裡有淚光閃過,她艱難地說:“那一天,那個孩子失蹤了,他在傍晚的時候說要去買冰棒,之後再也沒有回過家,誰也沒再見過他,他就這樣消失了……真的消失了……” 貓先生摸著葉舟頭髮的手突然用力,將葉舟摟向自己懷裡,葉舟的眼淚掉在自己胸口上,沁涼的觸感,是心疼,是不捨。 貓先生想,如果說的自負一點,他說不定比葉舟自己還要了解她,葉舟性格中有積極向上的一面,卻也潛伏著極大分量的消極悲觀,她容易逃避問題,習慣隱藏她的恐慌和擔憂,一個從小就接受“善良”教育的孩子,她的世界觀是從美出發的,相對的,她自身存在的惡會以放大幾倍的存在感壓迫著她的身心,如果這個人沒有辦法處理好自己的內心,她極有可能會陷入自厭自棄的悲慘境地,這麼多年來,不管是不是出於主觀能動,葉舟一直在維持著自己內心的平衡,她的樂觀寬容讓她受人歡迎,最能體現出這一點的,便是她的那班孩子,他們喜歡她親近她並且信任她。 就像一個從不說話的人,一旦說話,他所引起的注意力一定是具有分量的,葉舟的喜樂已經成為她為人處世的標籤,一旦揭開了她的悲和苦,關心愛護著她的人所受到的衝擊可能要比她本人更大。 就像貓先生。 即使隱約有所察覺,他也見不得葉舟在自己面前掉眼淚。 葉舟靠在貓先生懷裡,細細地哽著咽,喘著氣。 那個消失了的男孩是她的心病,是她的夢魘,儘管事後獲悉事情發展經過的鄭老太太一直安慰葉舟,那個男孩子只是被人販子拐走了,他一定還好好地在這個世界的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