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渝睜大了雙目,望著沈先非,滿臉的難以置信。沈先非以手將她臉上的淚痕擦淨,輕勾了勾唇角,又道:“接下來是大伯,他被合夥人欺騙,那個人卷跑了他所有錢,弄得他妻離子散。到處被追債的大伯被逼無賴,乾脆全都豁了出去,找了很久終於找到那個合夥人,用刀將那人砍成了重傷,那人一輩子只能在醫院裡躺著,靠輸營養液維持生命,大伯被判了無期徒刑。然後是姑媽,其實,姑媽是被冤枉的,她沒有偷東西,個性耿直的姑媽在言語上得罪了上面的一位女領導,那位女領導後來報復她,誣陷她偷了財務剛收回來的貨款,而在姑媽的包裡的確發現了財務丟失的那幾萬塊現金,最後被判了三年。”沈先非講完之後,便陷進了一陣怪異的氣氛當中。沉默了許久,桑渝終於忍不住問出了聲:“他們……現在都還好嗎?”“四叔在獄中表現很好,已經減了刑,還有三年,他就可以出獄了。大伯因為年紀大了,後來在獄中患了腦癌,前年已經去了。姑媽自從那件事之後,受了打擊,時常精神恍惚,有一次傷了人,被強制送去了精神病院。”“那……你姑媽的案子,難道你們後來就沒想過給翻案嗎?”“翻案?”沈先非苦澀地笑了笑,“翻了,可翻了案又能怎樣?她在那三年裡受到的傷害就會消失不存在了嗎?難道她就不用待在精神病院裡?”“那你爸爸呢?”桑渝小心翼翼地問著,對此事她一直很好奇,因為上次去他家的時候,明顯可以感覺出,對於他爸的死,沈先非和沈媽媽完全不在乎。神情一黯,沈先非的目光轉向窗外,許久沒有說話。“……對不起,我不該問的。”桑渝依在他懷中道歉,她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不定。“小的時候,我爸很疼我,他在單位裡是做供銷的,八幾年的時候,跑供銷是最吃香的,業績一直不錯,加上大伯一直照顧我們,家庭條件一直都很好。我上初中的時候,他開始學人家炒股,有一段時間股市大漲,爸賺了不少錢,而我也考上了縣中重點高中,全家都非常開心。可是沒多久,股市就開始大跌,好不容易炒股賺的一些錢全部都又還了回去,還賠了家中所有的積蓄。他不甘心那麼多錢就這樣沒了,可家裡再也掏不出錢,四叔和大伯相繼接著出事,他整個人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,看到我和我媽就心煩,動不動就打罵我和我媽,往日溫情再也不復存在。如果哪一天,他對我和我媽要是和顏悅色,那一天一定是股市漲了,如果哪一天,他對我們不是打便是罵,那一天股市肯定是大跌。他炒股就像是吸毒一樣,甚至去借高利貸,九七年香港迴歸,當時有這樣一句流傳,就是‘中國股市,逢會必跌’,那一年股市低迷,他連借高利貸的錢都賠了,家裡能當的當,能賠的全賠了,最後把房子也給抵押了出去。沒多久,高利貸的人就來收房子。你知道嗎?為了籌錢,他甚至把歪念頭動到了我媽的身上,他逼我媽去賣身陪人家,要不是那天我放學回家早,我媽可能……”沈先非頓了頓,想到媽媽差點被人強暴,而那個身為他爸、身為屋裡那個就要被人強暴的女人的丈夫,為了炒股的一筆錢卻在外面守門的情形,他就冷笑著。明顯感受到沈先非的怒氣,桑渝輕喚了他一聲:“阿非……”“我沒事,反正這些事都過去了,”沈先非淡淡一笑,抱緊了桑渝,臉貼著她的髮絲繼續說道,“當晚,媽就帶著我搬了出來,臨時住在了西街。你上次看到我們住的那間屋子,是西街那個院的房東大嬸見我們母子兩人可憐,租給我們的,可誰也沒想到一住就是這麼多年。我爸始終不放過我和我媽,一直追到了西街,硬住了進去,他除了沒有放棄炒股之外,也沒有放棄折磨我和我媽。有一天,他的心情非常好,還給我和我媽買了很多東西,尤其是對我媽說了很多甜言蜜語。媽心軟,就在要相信他的時候,警察局裡來了人。他利用職務關係的便利,挪用了客戶訂貨的貨款去炒股。再後來的事,你都知道了。”“從某個角度來說,我們兩人好像,都是寂寞的人……”桑渝雙臂抱住沈先非,然後又說,“不,不一樣。我是為了引起他們的注意,我才變得很壞,可是到了後來,我發現,無論我變成什麼樣,在他們的眼裡,一個除了賺錢,一個除了打麻將,就再也找不到別的了。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這隻粉色的貓嗎?因為那是他們兩人送我的生日禮物,那也是最後一次他們帶著我,像一家人一樣,在逛商場的時候,挑選了這個品牌的玩偶。只可惜,他們永遠不懂,我喜歡的不是這隻貓,而是買這隻貓的那種感覺……”沈先非只是緊緊地抱著桑渝。爸,大伯,姑媽,四叔的事,整個沈家,在他們那個鎮上,早已成了那裡人茶餘飯後的笑柄。在經歷了那麼多事之後,他早已習慣了人家叫他是勞改犯的兒子,罵他全家都是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