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一鳴讓人去叫葉文健。片刻之後,葉文健來了,進門之後,他對著張嘉田微微一點頭,然後徑直走到了雷一鳴身旁。張嘉田見他已經長成了個高高瘦瘦的小白臉,而且垂著腦袋沉著面孔,像是在座之人全欠了他的債一般,真是越看越欠揍。葉春好好容易才得了自由,清清靜靜的舒服日子還沒過幾天,生活就被這個弟弟又攪成了一團亂麻。這幾個月過下來,葉春好簡直都有點見了老,而這個混賬弟弟可好,一點羞慚之色都沒有,反倒是理直氣壯的甩起臉子了。這時,雷一鳴回頭對葉文健說道:&ldo;小文,你不敢見你姐姐,那麼有話對著嘉田說,也是一樣的。&rdo;葉文健掃了張嘉田一眼,籠統的就只看見了個人高馬大的莽夫,而且前身還是個滿衚衕亂竄的小流氓。對待這位前小流氓,他真是無話可說。他不言語,於是雷一鳴又去看張嘉田:&ldo;那你說。&rdo;張嘉田開了口:&ldo;小文,你姐讓我接你回家。你姐說了,你既然是真不愛讀書,那不讀也可以。只要你能回家去,她就心滿意足了。&rdo;葉文健聽了這話,對著地面答道:&ldo;你告訴我姐,讓她別惦記我,我長大了,知道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。&rdo;張嘉田聽到這裡,忍無可忍的一拍桌子:&ldo;你知道個屁!&rdo;葉文健翻了他一眼,繼續說道:&ldo;我十幾歲的人了,待在家裡什麼也不做,也不是事。留在姐夫這裡,我還能學著乾點什麼,比回家幹待著強。等我有點出息了,我再回家看我姐去。&rdo;張嘉田一聽這話,發現他竟然還是不想回去,而且滿口都是&ldo;我&rdo;要如何如何,沒有一句是替他姐姐著想的,便氣得站了起來:&ldo;說得好,既然你這麼有擔當,那就回家把這話再對你姐姐說一遍吧。&rdo;然後他回頭對著門外吼道:&ldo;來人!&rdo;雷一鳴端坐著不動,眼看著張嘉田的衛兵一擁而入,七手八腳來抓葉文健。葉文健當場傻了眼,嚇得伸手抓住了雷一鳴的衣袖:&ldo;姐夫!姐夫他們要抓我!&rdo;雷一鳴被他拽得向前僕去,還是張嘉田眼疾手快,一把攥住了雷一鳴的胳膊,一把扯開了葉文健的手。衛兵們趁機扯著胳膊腿兒把葉文健抬了起來,不由分說的便衝出了屋子。葉文健扯了喉嚨拼命喊叫,而雷一鳴先是坐著不動,等葉文健的聲音漸漸遠去了,他才作勢要起:&ldo;小文那孩子‐‐&rdo;張嘉田一把將他摁了下去:&ldo;你別管!&rdo;&ldo;我不是要管,是他在我這裡從來沒受過委屈,你這麼對待他,他還不氣壞了?&rdo;張嘉田一聽這話,就覺得雷一鳴對待葉文健真是好,竟然還怕他&ldo;氣壞了&rdo;,難怪葉文健樂不思蜀,連姐姐都不要了。轉身面對了雷一鳴,他低頭說道:&ldo;放心,十幾歲的小子不怕氣,怕打,那孩子我看就是欠揍,揍一頓他就沒那麼多毛病了。我走了,你好好吃藥,有用得著我的地方,就來找我。&rdo;然後他又在雷一鳴的肩上摁了一下:&ldo;不用送。&rdo;雷一鳴真沒起身相送。目送著張嘉田出了房門,他似乎還能依稀聽見葉文健的嘶吼。胳膊肘支在椅子扶手上,他歪頭托腮,想想葉文健,又想想葉春好,最後就是微微一笑。 定時炸彈雷一鳴覺得,自己是放出了一枚定時炸彈。之所以這樣做,並不是他窮極無聊,非要對著前妻死纏爛打,而是他要將這些對頭一一擊敗,把主動權重新抓回來。自從在安泰兵敗以來,他一直都活得太被動了。尤其他現在病了,而且還是尚未確診、前途未卜的病,所以他要格外用心的籌劃,籌劃生前身後事,真到了力不能支的那一天,他要有退路,要能退到一個保險箱、安樂窩裡去。五小時後,雷一鳴的定時炸彈開始了倒計時。葉文健萬萬沒有想到張嘉田會對自己動粗、而姐夫竟然沒有護住自己。他一點準備都沒做,如今被張嘉田和一名副官夾在汽車後排座位上,他先是叫罵後是沉默,末了哈欠連天的癱軟下來,他涕淚橫流的呻吟出了聲音。張嘉田不知道他哼的是哪一齣,大聲的問他:&ldo;小子,你又怎麼了?我告訴你,在我這兒你裝病沒用!&rdo;葉文健不理他,咬牙忍耐著。又過了三個小時,他昏昏沉沉的上了火車,兩條腿都軟成了麵條,是被士兵抬上去的。張嘉田很納悶,因為實在是看不出葉文健在搗什麼鬼,反正這小子一直是不肯吃東西,只喝了些水,決不至於是中了毒。半大小子餓上幾頓是餓不死的,所以張嘉田也不管他,自顧自的吃喝睡覺。哪知道睡到半夜,他竟被葉文健的慘叫震了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