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一鳴一聽這話,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。而張嘉田說道:&ldo;你等著,我再找幾個大夫來,我親自去找。&rdo;然後不等雷一鳴回答,他披上衣服就走了,天黑之後才回了來,帶著三名大夫。這三名大夫都變臉失色的,因為原本都不想在這大冷的天氣出診,他們是被張嘉田的部下生生押過來的。三名大夫依次出馬,又將雷一鳴檢查了一番。最後,三人得出了統一的結論,當眾宣佈:是風寒閉肺,不是癆病。張嘉田換了一副好面孔,用汽車將三名大夫分頭送回了家,自己則是坐到了雷一鳴面前:&ldo;你看,沒事吧?&rdo;雷一鳴躺在床上,問道:&ldo;你沒騙我?你是不是擔心我會害怕‐‐&rdo;&ldo;想多了,你還沒那麼招人心疼。藥已經熬上了,一會兒給你喝。&rdo;&ldo;藥方子給我看看。&rdo;&ldo;沒方子,就是砒霜三兩兌水熬,你愛喝不喝。&rdo;雷一鳴沒有力氣再多說,片刻之後,有僕人送進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黑藥湯子,張嘉田被那又苦又澀的氣味燻得一皺眉毛。起身把碗接了過來,他低頭看著它犯難,心想這玩意兒怎麼喝得進嘴?然而床上的雷一鳴坐起來,已經向他伸出了手。他把碗送到了雷一鳴手中,同時自己也用手在下方虛虛的託著,怕他力氣不足,失手摔了碗,碗不值錢,可藥是要緊的。而雷一鳴看著那漆黑的藥湯子,也一皺眉,可隨即把碗送到嘴邊,仰頭就喝。張嘉田看了他這個視死如歸的喝法,心裡就知道他是真怕死、真想活。喝過了藥,又漱過了口,雷一鳴像是受了某種刺激,倒是顯得精神了一點。靠著兩隻大枕頭坐住了,他說道:&ldo;你把方子給我看看。&rdo;&ldo;方子送廚房去了,我懶怠給你拿。你放心,不會給你吃錯了藥。&rdo;&ldo;你真沒騙我吧?&rdo;張嘉田不假思索的搖了頭。雷一鳴歪著腦袋,仔細的審視著他。審視到了最後,他沒在他的神情中找到破綻,便笑了笑:&ldo;我如何報答你啊。&rdo;張嘉田也笑了一下:&ldo;你別恩將仇報,就算對得起我了。&rdo;然後他起身要扶雷一鳴躺下,雷一鳴卻是推開了他的手:&ldo;不躺了,在火車上躺了一路,躺夠了。&rdo;張嘉田聽了他的話,收手坐了回去。沉默片刻之後,他開口問道:&ldo;冷不冷?&rdo;&ldo;不冷了。&rdo;張嘉田站了起來:&ldo;我吃飯去。午飯還沒吃呢,餓死我了。&rdo;雷一鳴點了點頭。張嘉田不再看他,轉身走出了門去。門外是個黑而冷的世界,可是因為沒有雷一鳴,所以反倒讓他感覺輕鬆自在。給自己點了一根香菸,他站在薄薄的一層細雪上,深深的吸了一口,又抬頭向上看,看看天上有沒有星星。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騙了雷一鳴。後找來的三名醫生提前受了他的命令,當著雷一鳴的面,異口同聲咬定了不是癆病。可到底是不是,他們各有結論,沒有共識。他按照治癆病的方子,給雷一鳴熬了那一碗苦藥。那藥會不會起作用,他也不知道。他只知道,如果真是癆病的話,那就是死路一條、沒法治了。第二天,雷一鳴等著去醫院拿檢查結果,然而等了半天,始終不見張嘉田來。如此到了中午,張嘉田總算進了門,進門之後便把幾張單子遞給了他:&ldo;沒事,西醫說是肺炎。&rdo;雷一鳴一把搶過了單子:&ldo;你自己去了?怎麼不告訴我?&rdo;&ldo;早上有事出門,順路就去了趟醫院。&rdo;他脫了大衣往椅背上一搭,又道:&ldo;別回承德了,回家關門養養病吧!&rdo;雷一鳴正在翻來覆去的看那幾張單子,看不大懂,但是臉上已經有了點笑模樣。聽了張嘉田的話,他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隨即答道:&ldo;我為什麼走,你還不知道嗎?&rdo;&ldo;你都病成這樣了,我還能再打你一頓不成?&rdo;雷一鳴登時問道:&ldo;我病成什麼樣了?&rdo;張嘉田心中一凜,正著臉色反問:&ldo;肺炎還是小病嗎?別走了,也用不著怕林子楓,有我呢!&rdo;&ldo;我怕他幹什麼?我是煩他!&rdo;&ldo;你吃飯了沒有?&rdo;&ldo;吃了。&rdo;&ldo;吃了就回床上躺著去!林子楓明天回北平,明晚我把他叫過來吃頓飯,咱們把這事說開。你有對不起他的地方,就向他賠個不是。他要是揪著你不放,我當然也不能讓。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