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燕儂答道:&ldo;他好像是因為冬天掉進河裡,把身體那些零件全凍壞了。&rdo;說到這裡,她臉上露出了嫌惡的微笑:&ldo;倒也不能說他是真不行,反正不如你就是了。&rdo;張嘉田收回目光,面無表情:&ldo;你就是為了這個,才逃出來的?&rdo;&ldo;呸!我可不是離了這事兒就活不了的人。&rdo;張嘉田斜了眼睛看她:&ldo;是麼?&rdo;她笑了,把臉往他頸窩裡埋:&ldo;討厭!&rdo;張嘉田對於林燕儂,談不上愛或者不愛。他根本就沒把她往眼裡放,但他也知道,林燕儂真是看上了自己。她愛看上,就讓她看上去,他沒興趣管她。就著林燕儂的手,他吃完了一碗蓮子羹。然後林燕儂端來白開水給他漱了口,又伺候他寬衣解帶,抱過棉被給他蓋了上。他背對著林燕儂躺了,說道:&ldo;明天早點兒叫我起床,我還有事呢。&rdo;林燕儂連聲答應了。噗噗幾聲吹滅了燭臺上的一排紅蠟燭,她摸黑脫了衣服上了床,歡歡喜喜的從後方抱住了張嘉田。面孔貼上他那帶著一點汗氣的寬闊後背,她閉了眼睛,就覺著自己和他才是郎情妾意配成雙。她愛他熱烘烘的身體,愛他汗津津的氣味,這才是個男子漢,這才是個爺們兒。哪怕他是個狼心狗肺的壞情郎,她也認了。 兩地男女張嘉田一早起來,就聽見外間的堂屋裡有嘩啦啦的水聲,又夾雜著林燕儂哼哼呀呀的歌聲,歌聲婉轉,依稀是什麼哥哥妹妹的詞兒,唱得倒是很不賴。但他這邊一清喉嚨,那歌聲立刻就停止了。門簾一動,她從外間探進一張描眉畫眼的粉臉兒,笑眯眯的看他:&ldo;醒了?&rdo;然後她走了進來,將個香噴噴的熱手巾把兒遞給了他:&ldo;先擦把臉,精神精神。&rdo;張嘉田接過毛巾,滿臉的擦了一把,然後把毛巾往她懷裡一扔,光著膀子下了床。林燕儂見了,連忙拿來小褂給他穿上:&ldo;穿上這個再出去,仔細凍著!&rdo;他不搭理她,穿了小褂往外走,外間的堂屋燒了爐子,暖融融的,決不會凍著任何人。林燕儂緊跟著他,給他拿來一支新牙刷和牙粉,倒了一杯溫水給他刷牙漱口,又將方才預備好的一盆熱水端過來,讓他痛痛快快的洗臉洗脖子洗耳朵。他的動作太不斯文了,洗一把臉也能濺出半盆的水來,洗完了梳梳頭,他回臥室穿好軍裝,等他掀簾子再走出來時,外面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熱粥小菜。林燕儂拉開一把椅子,對他笑道:&ldo;來呀!趁熱吃一點,省得空著肚子走出去,要喝一肚子涼風。&rdo;然後她用大碗盛了一碗熱粥擺好,又拿軟紙把自用的一雙烏木包銀筷子擦了擦,橫架在了大碗上。抬眼望向張嘉田,她見張嘉田正站在桌旁揉眼睛,像沒睡足似的,便含笑繞到他身後,推著他去坐下‐‐推的時候,就覺著他是頂天立地的高,一堵牆似的,顯得她胳膊細腿細,那點力氣都不算了什麼。張嘉田坐下了,端起大碗埋下頭,呼嚕嚕的喝熱粥。林燕儂聽著他這喝粥的聲音,也覺得豪邁動人。在雷府,她難得能有和雷督理同桌吃飯的機會,縱是有了這樣的機會,她其實也不稀罕‐‐雷督理在不需要她的時候,竟會一點聲音也不許她出,似乎是要讓她變成一個死的物件。而在大部分的時間裡,雷督理都不需要她,她似乎只適於活在他的床上。張嘉田悶頭喝粥,林燕儂跑去廚房,又端回了一盤熱氣騰騰的肉包子。張嘉田一口氣吃了大半盤子,吃飽了,起身就走。林燕儂送他到了院子裡,拉著他的手笑道:&ldo;晚上再來吧!&rdo;張嘉田甩開了她的手:&ldo;不一定。&rdo;&ldo;來嘛!&rdo;她撅了嘴,用眼睛溜他:&ldo;不來不是人。&rdo;張嘉田走了個頭也不回:&ldo;我是你爹。&rdo;林燕儂瞧著他的背影,又氣又笑,做口型罵了他一句,罵他這個吃飽了就走的負心漢,然而心裡其實是不惱的,是歡喜的。原本她只當他是個憨厚正派的小夥子,自己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,或許可以在他這裡求得一點庇護,哪知道真到他身邊了,才發現這是個壞人‐‐自己沒有把他迷惑住,反倒被他將一顆心勾了去,你說他壞不壞?壞透了!但她寧願和這個壞人出生入死浪跡天涯,也不要回雷府去做什麼狗屁三姨太太。她不要張嘉田為她做什麼,她只求他能要她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