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即,葉春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,帶著哭腔:&ldo;宇霆,放了他吧!他要走就讓他走吧!我們回去好好過我們的日子,諒他也不敢再來向你尋仇。他若真敢回來找你,我跟他拼命。&rdo;雷督理用力扯開了她的手,對著前方又開了一槍,同時回頭大聲喊道:&ldo;來人!把這個女人給我弄回去!&rdo;後方已經上來了人,這人膽子大,敢在車頂上逆著風走路,正是尤寶明。尤寶明三步兩步的跑過來硬拽起了葉春好,而雷督理隨即也起了身,攥著手槍直接走向了前方那團黑影。哪知他剛走了幾步,葉春好掙脫了尤寶明的束縛,起身追上去從後方抱住了他,同時撕心裂肺的對著前方喊:&ldo;跳!快跳啊!&rdo;張嘉田‐‐一直像一團黑影子一樣蟄伏著等待機會的張嘉田‐‐回頭看了她一眼,然後向旁一滾,墜入了火車道下的黑暗之中。雷督理對著下方一口氣打光了槍中子彈,隨即猛的轉身面對了葉春好,抬手就是一記耳光。葉春好猝不及防的捱了一巴掌,順著力道向旁踉蹌了一步,穿著高跟鞋的腳一扭,登時就往車下栽去。雷督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,抓住之後,把她往尤寶明懷裡一搡,同時大聲吼出了命令:&ldo;停車!搜查鐵路沿線!我活要見人,死要見屍!&rdo; 斬草專列喘著粗氣噴著白煙,緩緩停在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山野中。衛隊士兵紛紛跳下火車,沿著那鐵道兩側向外尋找。尤寶明拿女人是最沒轍的,這時就趁機把葉春好送回車內交給了白雪峰,自己帶了半支衛隊往遠處走。雷督理手裡換了一把步槍,則是率領了餘下半支隊伍搜查近處。他這人怕冷、怕累、怕疼、怕苦,已經連著幾年沒有上過戰場,如今他竟親自提槍出馬,足見事態嚴重到了何等地步。林子楓也下了火車,就見火車已經駛出了方才那一片石頭山,鐵道兩旁已是坡度和緩的小山坡。山坡生長著深深的野草,盛夏時節,野草蔥蘢,能有半人多深。他雖是跟著雷督理這個武人發家的,但向來以書生自詡,沒穿過軍裝,也沒摸過槍。這時他孤零零的走在草裡,見一名勤務兵握著手電筒在為自己照路,便對他說道:&ldo;不必管我,你快跟著大帥他們找人去吧!&rdo;勤務兵答應一聲,扭頭跑了。而林子楓面向火車停了腳步,也不再走,也不再動。遠方有人晃動手電筒,遙遙的對著他喊:&ldo;秘書長,您那邊沒事吧?&rdo;林子楓迎著燈光搖了搖手,表示自己這邊天下太平。至於身後不遠處那窸窸窣窣的動靜與喘息,他只當是風聲。這樣悶熱的夏夜,應當有一點風。風聲越來越遠了,他又想這人真能活,打成了那個樣子,摔成了這個樣子,還不死,還能動,還知道繼續逃。真是不得了。遠方,尤寶明帶著士兵往回走。他們把火車前後都搜查到了,卻沒想到正對著長官座車車門的草叢裡會有玄機。又因為一身白衣的秘書長一直醒目的站在那裡,秘書長不出聲,便可見那個地方絕無問題。尤寶明往回走,雷督理也往回走。他們越走越近,風聲越吹越遠。逆著燈光,林子楓去看雷督理的身影。雷督理單手拎著步槍,一路走得氣急敗壞大步流星。林子楓忽然覺得他這個樣子看起來很年輕‐‐記得在他當年身體還健康時,他就經常這樣行走如風,有時帶著一點喜氣,有時帶著一點殺氣。雷督理和尤寶明碰了頭,兩人說了幾句話,然後開始了第二輪的搜查。林子楓在草叢裡又站了能有十多分鐘,末了感覺那蚊子的長吻已經刺穿褲管來吸自己的血了,這才邁步走上了火車,心想張嘉田若是在這一段時間裡還不能逃生的話,就足以證明他是個無用的庸才。無用的庸才,死就死了吧!林子楓登上了長官座車,迎面就見葉春好坐在沙發上,單手捂著一側面頰。白雪峰和個大丫頭站在一旁,瞧那意思,大概在他登車之前,白雪峰和大丫頭正低頭安慰著她。忽見他來了,白雪峰朝著他苦笑了一下:&ldo;外頭……怎麼樣?&rdo;他看了葉春好一眼,然後對著白雪峰搖了搖頭,隨即轉身走回了自己的車廂。在窗前的座位上坐了下來,他低頭捲起褲管,開始去撓小腿上的蚊子包。天要亮未亮的時候,他走去水龍頭前,洗淨了指甲縫裡的皮屑血漬。隔著兩道門,他聽見了亂哄哄的人聲,同時腳下一震,是火車繼續開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