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督理聽了這話,回頭看了她一眼,見她態度自然,並不是綿裡藏針的樣子,便繼續寬衣解帶:&ldo;我納妾和別人納妾不一樣,我不是有苦衷嘛。&rdo;然後他起身脫了褲子,爬上床去:&ldo;那孩子本來還不錯,現在快要被她哥哥挑唆成潑婦了,我一想起她來,就要頭疼。等過些天回去了,還不知道她要和我怎麼鬧呢!&rdo;說到這裡,他拽過了棉被:&ldo;別提她了,咱們睡覺吧。&rdo;雷督理和葉春好如此過了十幾日,然而天津終究不是他的大本營,他再樂不思蜀,也終究還是要回北京去。葉春好是孤單狼狽著來的,走時卻是隨著雷督理上了專列,擺足了督理太太的譜,偏還故意珠光寶氣的裝扮了,把那隻金項圈也戴了上。而她在這邊擺譜,也不知道怎麼搞的,訊息立刻就傳到了林勝男耳中。林勝男現在書也不讀了,先前的女伴們也斷了來往,成天不是在家裡悶坐養胎,就是聆聽她哥哥的教誨,本來她就是個單純的人,如今又生活在這樣封閉的環境裡,腦子裡越發沒了其它的事情,心心念唸的就只有兩件:一件是怨恨詛咒老女人葉春好,另一件是盼望丈夫快些回家。雷督理既然回了北京,那自然是不能不來看望她的,然而一進門,迎面就看到了一個圓滾滾的黃臉女子,定睛一瞧,才認出她是林勝男。林勝男處在這個時期,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婀娜的,這一點雷督理倒是很體諒,可不看她的體態,只看她的面孔,雷督理也還是要皺眉‐‐他自己從小到大,一直是個標準的美男子,相應的對待女子,要求便也很高。林勝男現在的模樣,美醜姑且不論,首先就有點不乾不淨。這不乾不淨的罪魁禍首,乃是鼻樑面頰上的片片斑點,於是雷督理就問她道:&ldo;你這臉是怎麼了?&rdo;林勝男見他回了來,若不是懷著身孕,一定就要樂得跳起來了。笑眯眯的看著他,她答道:&ldo;我變成醜八怪了,是不是?&rdo;&ldo;那倒沒有。&rdo;林勝男得意的抿嘴笑:&ldo;誰讓我懷的是個小男孩呢?人家都說懷了小男孩的女子,就會像我這樣變醜,我也沒有辦法啦!&rdo;雷督理聽了這話,很高興:&ldo;你若真是給我生出個兒子來,那我一定重重的感謝你。&rdo;林勝男搖了搖頭,只是笑,不說話‐‐她才不要什麼重謝呢,她要的是他離開葉春好,安安心心的和自己在一起。然而雷督理見她活著,並且活得挺好,並且還有可能給自己生一個兒子,便輕鬆愉快的放了心。留下來吃了一頓午飯,他又彎腰把耳朵貼上林勝男的肚皮聽了聽。據說那胎兒現在已然會動,有時甚至還會踢動她的肚皮,但雷督理實在是沒聽到任何動靜,便直起腰笑道:&ldo;大概他現在正睡覺呢。&rdo;然後他又道:&ldo;我還有事,你好好休息。&rdo;林勝男一聽這話,登時急了:&ldo;你又要走嗎?&rdo;她連連的跺腳:&ldo;不行不行不行,我不讓你走!我不許你再去找葉春好!&rdo;&ldo;我是去忙公務。&rdo;&ldo;你騙人!&rdo;林勝男將滿腔怨恨忍到此刻,終於是忍無可忍,簡直氣得要哭出來:&ldo;我知道你又要去找那個老女人!你看我變醜了,你就不喜歡我了!&rdo;雷督理猛的聽到了&ldo;老女人&rdo;三個字,先愣了愣,隨即才反應過來,沒生氣,反而是想笑:&ldo;她要是老女人的話,那我豈不是成老太爺了?&rdo;他伸手拂亂了林勝男的頭髮:&ldo;乖,我哪有那麼多時間總去陪她?我是真的有事,不信等你哥哥來了,你問他去。&rdo;&ldo;我不信我不信。&rdo;林勝男真氣哭了,用手滿臉的擦眼淚:&ldo;你要是敢走,我就‐‐我就‐‐我就一直哭下去,哭死給你看。&rdo;雷督理一皺眉頭:&ldo;胡說八道!大過年的,你死給誰看?誰許你說這個字的?你也上了這麼多年的學,書唸到狗肚子裡去了?說話連個忌諱都沒有?&rdo;他從來沒這麼嚴厲的對她說過話,所以林勝男在淚光朦朧中看見他沉了臉,嚇得立時閉了嘴。雷督理又道:&ldo;最討厭女人拿這些把戲來要挾我!你小小年紀,學點好吧!&rdo;然後他轉身走了出去,林勝男怔怔的站在房內,透過窗子見他走得頭也不回,便一吸氣,又流出了兩滴極大的眼淚。 受氣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