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下電話拿起皮包,她走到了大門口,正好趕上小韓開著汽車過了來‐‐所謂&ldo;小韓&rdo;者,大名叫做韓小石,是白雪峰一個拐了十八道彎的遠房親戚,原本是想投奔白雪峰來當個副官,然而雷督理的副官處已經滿了員,他實在是沒擠進去,只好臨時改行,給雷太太做了汽車伕。結果他發現做汽車伕也挺不賴,雖然不是官兒,但是按月拿錢,錢還不少,活兒也不累,也就算得上是好日子了。小韓今年是二十歲,若是找個詞來形容他,那麼&ldo;小白臉子&rdo;四個字是最合適了。葉春好這樣一個青春少婦,帶著個小白臉子四處奔走,雷督理卻又滿不在乎,完全不吃醋。所以葉春好越是和他相處得久,越是摸不清他的路數。此刻她坐著汽車,在衛兵的保護下直奔了賬房‐‐雷督理今天能把這話明白的說出來,必是林子楓已經在他耳邊吹了許久的風。林子楓既然敢吹風,自然是蓄謀已久,一旦從雷督理那裡得了許可,必定立刻就要有動作。所以她得趕在他的前頭,趁著她現在說話還算數,將這賬房收割一番。下車進入了賬房,她讓衛兵看住了房內的眾先生們,不許他們出門,也不許他們打電話。自己把賬目重新瀏覽了一遍,她心裡有了數,從皮包裡取出各家銀行的支票本子和雷督理的印章,開始開支票。然後把四家銀行的支票交給了小韓,她不走,靜等著小韓取款回來。小韓也不是獨自行動‐‐四家銀行的支票總額,加起來超過了二百二十萬,所以須有衛兵跟隨著,不是怕小韓攜款潛逃,是怕小韓單槍匹馬無依無靠,一旦出了差池,可是了不得。小韓走了兩三個小時,才回了來,因為一路都很緊張,所以面紅耳赤,順著鬢角流汗。進門之後,他只看了葉春好一眼,還沒說話,葉春好便已經站了起來:&ldo;辦妥了?&rdo;小韓連忙點頭:&ldo;妥了妥了,按照您的意思,全換了英鎊。&rdo;葉春好這才轉向房內那些長袍馬褂的老先生們,含著笑容說道:&ldo;限制了諸位這麼久的自由,我實在是報歉得很。現在事情辦完了,我這便告辭,諸位也請自便吧。&rdo;說完這話,她不管老先生們如何喃喃的支吾,自顧自的邁步走了出去。坐上汽車抬起腕子,她看了看手錶,然後向後一靠,對著前方的小韓吩咐道:&ldo;東交民巷,滙豐銀行。&rdo;汽車發動,駛出衚衕。隨行的衛兵們則是自行回去,因為東交民巷乃是使館區,不許中國武裝人員隨意出入。賬房先生們站在窗前,眼睜睜的看著葉春好那汽車開走,還是一個老頭子最先反應過來,撲向了電話機:&ldo;快打電話通知秘書長!太太把錢全拿走了!&rdo; 明爭葉春好管理賬房,花費心血不少,至少是沒有管出半筆糊塗賬來。可古話說得好,水至清則無魚,正是因為她眼中不容糊塗賬,才讓諸位先生們一條魚也摸不到手,不能嚐到葷腥滋味。尤其她是認真慣了的人,有時候也含糊著想讓這幫人揩些油水去,卻沒想到這些人先前常年吃的都是大魚大肉,如今區區一點油水,又怎能將他們打發了去。葉春好既是有著這樣那樣的招人恨處,又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子,老先生們受著她的管,心裡也很不服氣,所以盼星星盼月亮的,只盼著秘書長能夠回來。如今可算秘書長真要回來了,這女人卻忽然殺到,將賬面上的流動資金搜刮了大半去,這還了得?手快的人慌忙叫通了秘書處的電話,把這事情告訴了林子楓。可放下電話再向外一望,就見天上不知何時捲來了濃濃的烏雲,完全隔離了陽光,世界暗沉沉的竟然有了暮色,風也起了,分明是要變天。這時已經入了夏,雨一下起來,便容易是雷雨。於是先生們瞠目結舌的站在房內,心想外頭真要是電閃雷鳴的下起大暴雨來,秘書長可怎麼出來行動呢?與此同時,葉春好的汽車已經駛入了東交民巷。東交民巷乃是使館區,如今又是大白天,治安是好的。葉春好放心大膽的下了汽車進入滙豐銀行,小韓在後頭,提著沉甸甸的一皮箱英鎊鈔票。因為天氣陡變,銀行內已經亮了電燈,葉春好那英文字來只是中學的水平,如今常和西洋人打交道,說得也流利多了。在那隆隆的雷鳴驟雨聲中,她用自己的名字開了賬戶,將幾十萬英鎊存了進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