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鶯兒本是清吟小班裡的頭等妓女,本打算放出手段拉攏個貴客,將來求得一個好歸宿,如今驟然落到了那下等的窯子裡去,前途是絕沒有了,唯一的下場便是染一身髒病、爛死在此處,所以不出幾日的光陰,她便一根繩子吊死了自己。葉春好本來是絕不同情妓女的,可這條訊息也讓她受了一點刺激。她說不清這刺激是什麼,只是病在床上,越發的起不來了。而雷督理每天進房,見她只是背對自己躺著,也不理睬關懷自己,便乾脆的一甩袖子扭頭就走,跑去書房獨住。 小客人雷督理夫婦二人,好的時候是蜜裡調油,一旦不好了,各幹各的,也真是冷若冰霜。旁人看在眼裡,只當是雷督理過了新鮮勁兒,懶怠再慣著新太太的小脾氣。對於雷督理這樣的人物來講,這乃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,簡直不值一提,所以除了白雪峰之外,也再沒有一個伶俐人曉得過來安慰安慰雷督理。雷督理總在書房裡住著,而書房並不是個合適的起居之所,白雪峰就勸解他道:&ldo;大帥,您還是回去住吧。我看太太也盼著您回去呢。&rdo;雷督理立刻問道:&ldo;這話是她讓你跟我說的?&rdo;白雪峰笑著搖了頭:&ldo;那倒不是,只是我看出來了而已……&rdo;&ldo;滾出去!&rdo;白雪峰不敢再說,領命而滾。滾了沒有三分鐘,卻又回了來:&ldo;大帥……&rdo;雷督理一瞪眼睛:&ldo;誰讓你回來的?&rdo;白雪峰答道:&ldo;不是我違抗大帥的命令,是外面來了位客,專為拜訪大帥而來,不知大帥見不見。&rdo;&ldo;客?什麼客?&rdo;白雪峰笑了:&ldo;說起來也不是外人,是林子楓的妹妹。昨天她過生日,您不是吩咐我給她送份禮嗎?我昨天把禮物送過去,結果人家今天道謝來了。&rdo;雷督理本沒有興趣見任何人,但因為來者是林子楓的妹妹,看在林子楓的面子上,自己不好待他妹妹太冷淡。況且那個孩子細胳膊細腿有氣無力的,從家裡跑到這裡,大概也費了不少力氣。自己一面不露,也有些對不起她這份心意。想到這裡,他吩咐白雪峰道:&ldo;你把她領過來吧!&rdo;林勝男抱著一隻用包袱皮包裹了的大相框,戰戰兢兢的跟著白雪峰往書房樓裡走。先前她只獨自到同學家裡做過客,若不是哥哥命令她來道謝,她是死也不敢往這督理府裡進的。她隨著白雪峰進了樓內的小客廳裡,懷裡依然抱著那隻大相框。白雪峰因她是林子楓的妹妹,所以對她很是親切:&ldo;你帶的這是什麼?&rdo;她垂頭喃喃答道:&ldo;是……回禮……&rdo;白雪峰啞然失笑,而客廳的珠簾一動,正是雷督理走了進來。林勝男看了他一眼,認出他來,連忙對著他深深的一鞠躬:&ldo;大帥好。&rdo;然後她直起腰,還抱著那隻大相框。雷督理將她打量了一番,看她穿著一套墨綠洋裝,配著墨綠平跟漆皮鞋,顯得苗條白皙,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潔淨稚嫩。&ldo;你好。&rdo;他難得招待這樣的小客人,態度倒是稱得上親切:&ldo;雪峰說,你要來向我道謝?&rdo;林勝男一點頭:&ldo;是的,您昨天派人送了我許多好吃的好玩的,還有衣服料子……太多了,我很不敢當。所以、所以……&rdo;她緊張的紅了臉,說話也說不成句子。雷督理看出她是小女孩怕生,便問道:&ldo;是你哥哥逼你來的吧?&rdo;然後他對白雪峰說道:&ldo;子楓自視甚高,狂得把誰都不往眼裡放,反倒逼著個小丫頭講起禮數了。&rdo;林勝男聽了這話,連忙搖頭:&ldo;不是的不是的,哥哥沒逼我,是我自己要來的。&rdo;然後她把懷裡的大相框向前一送:&ldo;這是我繡的一點粗東西,送給大帥做回禮,還望大帥不要嫌棄。&rdo;雷督理接過了那個大相框,除下了外面的包袱皮一看,發現這框子裡面嵌的是一幅湘繡,繡的是小小一幅花鳥。東西不大,但很精緻,乾乾淨淨的,瞧著也很悅目。雷督理將它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,然後問道:&ldo;你自己繡的?&rdo;林勝男看他像是很滿意於自己這一幅作品,心情立時輕鬆了好些:&ldo;是的,繡得不好。&rdo;雷督理坐了下來,把相框子遞給了白雪峰:&ldo;找個地方把它掛上,這東西繡得不賴,可以見人。&rdo;他見林勝男還站在那裡,便一指旁邊的沙發:&ldo;請坐。你今天不上課?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