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頭髮上的冰渣子。雪灌進了他的領口,張嘉田儘量的把那雪掏了出來,又用力撣了撣他的前襟後背。雷一鳴慢慢的轉動眼珠看了他,臉上沒有什麼表情,只又咕噥了一聲&ldo;好冷&rdo;。張嘉田把他的右臂扯起來往自己肩膀上一搭,把他架了起來往回走,走的很慢,因為雷一鳴的身體一直在往下墜,張嘉田簡直是一路把他拖回了滿山紅的屋子。屋子裡熱烘烘的,滿山紅不在,只丟了滿炕亂糟糟的被褥。張嘉田見了,便道:&ldo;行啊!你是到哪兒都招女人愛啊!進了土匪窩裡,還有女土匪陪著。&rdo;說歸說,他可並沒真覺得雷一鳴會和滿山紅鬧出什麼桃色關係來。首先,滿山紅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個女人,只能算是個野小子投錯了胎;其次,雷一鳴應該也看不上這山中的一個小女匪。張嘉田跟了他兩年,對他的私生活很瞭解,知道他不是那種來者不拒的人。讓雷一鳴在炕邊坐了,他蹲到一旁去看爐子的火勢,不知為何,心裡很平靜,懼意也消失了,不再怕雷一鳴會忽然翻出一把手槍斃了自己。出門從那聚義廳裡搬回了兩把椅子,他告訴雷一鳴:&ldo;衣服脫了,烤一烤。&rdo;雷一鳴站了起來,先把披風脫了,披風上面的毛皮領子不怕雪,可以不必管,但軍裝上衣的領子確實是溼透了,於是他脫了上衣遞給張嘉田。張嘉田把上衣搭在了爐子邊的椅背上,領子朝下,儘量的靠近爐中火苗。軍裝裡面是一件雞心領的毛衣,領口還掛著雪片。雷一鳴脫了毛衣,露出了裡面的小坎肩。小坎肩緊緊的箍在襯衫外頭,看著單薄,其實裡面帶著一層絨,也能保暖。小坎肩在方才的雪災中倖免於難,然而也得脫,因為裡面的襯衫領子已經是精溼的了。把襯衫也遞給了張嘉田,雷一鳴光了膀子,扭頭看了看左肩上的紗布,他又抬手摸了摸‐‐幸好,紗布是乾燥的。張嘉田把那幾件衣服都展開來搭上了椅背,這時回頭瞧他,就見他並不是瘦得皮包骨,身上還有一點像樣的肉,不多,也就是薄薄的一層,但也足以讓他維持住一點男性的體面。陽光照在他的身上,張嘉田第一次發現他身上疤痕不少,只是顏色淺淡,乍一看便看不出。雷一鳴坐回了炕邊,抬頭問他:&ldo;我就在這兒等著?&rdo;&ldo;那你出去等著?&rdo;&ldo;你往後就總這麼對我說話了?&rdo;&ldo;不一定,看心情。&rdo;然後他對著雷一鳴一抬下巴:&ldo;褲子也脫了吧,都溼了。&rdo;&ldo;你不是我的人,我也不勞你管了。你走吧。&rdo;&ldo;行,那你就溼著吧。&rdo;這時房門一開,滿山紅端著一隻大瓦盆走了進來,瓦盆裡是熱氣騰騰的白麵饅頭。冷不防的見了房內情景,她先是一愣,然後笑了:&ldo;怎麼著?撒尿呲衣服上了?&rdo;張嘉田答道:&ldo;是,人家官兒大,尿得也高,都呲領子上了。&rdo;然後他接過滿山紅的那一盆饅頭,往爐臺上一放:&ldo;你幫個忙,把他褲子扒了烤烤。&rdo;滿山紅髮現了新問題:&ldo;屋裡剛才也沒別人,你怎麼沒趁機會掐死他?&rdo;&ldo;忙著烤衣服呢,沒騰出手來。吃完早飯再掐。掐死了往山澗裡一扔,乾淨利索。&rdo;&ldo;扔了多可惜啊,剁吧剁吧還能燉一鍋呢。&rdo;&ldo;你自己留著吃吧,這人彆扭,我怕吃了他的肉要塞牙。&rdo;&ldo;那好辦,剁碎了做肉醬,抹饅頭吃。&rdo;說完這話,她走到了雷一鳴面前,摸了摸他的褲子:&ldo;你是自己脫,還是我給你脫?&rdo;雷一鳴站起身,低了頭開始解腰帶。滿山紅把爐火燒旺了,飛快的烘乾了雷一鳴的衣褲。雷一鳴穿戴整齊了,也不吃早飯,只對滿山紅說:&ldo;我走了。&rdo;滿山紅看著他,心裡捨不得放他走,可是又沒有挽留他的理由。一瞬間的遲疑過後,她灑脫起來:&ldo;好,走吧!下山記得走大路,別嫌遠。雪後路滑,走小路會翻到溝裡去。&rdo;雷一鳴答應了一聲,對張嘉田一眼不看,推了門就要出去,然而張嘉田這時忽然開了口:&ldo;我今天不能和你走。&rdo;雷一鳴回了頭。張嘉田迎著他的目光,繼續說道:&ldo;我的朋友弟兄還在青餘縣呢,我要走也得帶上他們。對洪霄九,我也得做個交待。你等我幾天吧,我辦完了就回去!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