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用手抓緊了前胸衣襟，他俯下身，繼續向前疾衝。馬是好馬，狂奔了這麼久也不見疲態，照樣能夠像閃電一樣，馱著他在林木之間一掠而過。天空是灰的，土地是灰的，林木脫了葉子，也是灰的。他穿著灰呢子軍裝穿行在密林之中，是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。於是在遠遠的一座小土丘後，有人對他舉起手槍，扣動了扳機。&ldo;啪&rdo;的一聲槍響過後，灰影子墮下馬去。而開槍那人收回了手，漫不經心的命令同伴：&ldo;過去瞧瞧，我好像是打中了一頭鹿。&rdo;說這話的人，是個女人。 小女匪雷一鳴在中彈的時候，並沒有覺出疼痛來。他只覺得有一根釘子猛的釘在了自己的肩膀上，力道很重，足以讓他一頭栽下馬去。他身不由己的向旁一倒，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。他彷彿是睡了，因為做了噩夢，朦朦朧朧的又看到了雷一飛。雷一飛這一次變本加厲，撲上來壓著他碾著他，用兩隻冰冷的大手鎖他的咽喉，讓他的胸腔徹底斷絕了空氣。他絕望的掙扎，無聲的喊叫，嚇得魂飛魄散，欲逃無路，求死不得。有個女人在一旁忙忙碌碌嘮嘮叨叨，似乎是近在咫尺，也似乎是遠如隔世，他認得那女人，她是葉春好。葉春好不知道他被雷一飛纏住了，還在家裡過日子呢。他急了，也想回家，想回到那有葉春好的日子裡去，拼盡了全身的力氣，他猛的喊出了一聲：&ldo;春好！&rdo;然後他睜了眼睛，眼前是個光明世界，一個人低了頭，正在好奇的看他。見他醒了，那人開口的第一句話是：&ldo;你那馬跑了。&rdo;他怔怔的看著對方，眼睛確實是睜開了，然而視野模糊，就只能瞧出這人是個女人來，這人所說的話，他雖是聽清楚了，但也完全不能領會，只能茫然的答出一聲&ldo;哦&rdo;。那女人又道：&ldo;馬跑了可不賴我們啊！我們也追來著，可死活沒追上。&rdo;他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會兒，然後把眼睛又閉了上。他再次清醒過來時，四周黑沉沉的，已經是入夜時分。這一回他睜開眼睛，就覺著眼前清楚了許多。他身下躺著的是炕還是床，他分辨不出，上頭的天花板是什麼樣子，他也看不分明，但基本可以確定自己並沒有被俘，因為手腳都是自由的，並沒有繩索加身。他使了力氣，想要起身，可一動之下，左肩上爆發出的劇痛讓他叫出了聲音。門外立刻有人走了進來，他喘著粗氣扭過臉，就見這人是個苗苗條條的中等身量，身上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披掛了些什麼衣裳，兩隻手腕露出半截，雙手凍得通紅。抬手摘下了頭上的大皮帽子，這人露出了真面目‐‐是個鵝蛋臉的年輕姑娘，臉蛋和雙手一樣通紅粗糙，然而長眉明眸高鼻樑，很有一點髒兮兮的颯爽英姿。把皮帽子隨手一扔，她走過來坐到了炕邊。一條腿抬起來盤在炕沿上，她低了頭，圓睜了眼睛去看他：&ldo;醒了？&rdo;她的眼珠子很亮，瞳孔裡含著清光。雷一鳴心裡有些發懵，所以在和她對視了片刻之後，才點了點頭。她笑了，牙齒很白，一側的小虎牙微微的有些齙：&ldo;真醒了？上午你也醒了一次，瞧我一眼就又迷糊過去了。&rdo;然後她抬起頭面向門外，野調無腔的大嚷：&ldo;你們瞧，這人真活過來了！我就說那支破槍打不出人命來，你們還不信！往後那槍專留著給老六打鳥用吧，那槍的勁兒，也就夠打個鳥兒！&rdo;外頭有個爺們兒喉嚨響了起來：&ldo;可別提鳥兒了，老六下午讓你兜襠踹了一腳，現在還捂著他那鳥兒在地上蹲著呢！&rdo;姑娘聽了這話，面不改色：&ldo;告訴老六，往後再跟我蹬鼻子上臉的說昏話，別說他的鳥兒，我連他的蛋都一窩端了！&rdo;說完這話，她又嚷道：&ldo;送盞燈進來！&rdo;一個半大小子端進了一盞小油燈，姑娘接過油燈放在炕沿上，低下頭又面對了雷一鳴：&ldo;哎，我跟你說，你那馬丟了不賴我，可你肩膀上挨的這一槍，確實是我打的，這是我不對，我給你賠禮道歉。可我也不是故意的，你灰撲撲的從林子裡那麼一過，我還以為是頭鹿呢！&rdo;雷一鳴這才明白過來‐‐要放平時，這絕不是這個野丫頭賠禮道歉就能完結的事情，這野丫頭開槍的時候，萬一槍口往下偏了幾寸，這粒子彈就能打穿了他的心肺；槍口若是偏向了上方，更能直接崩了他的腦袋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