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春好回了頭,見小枝手裡拿著幾本新書,腋下又夾了一卷報紙,便微笑著伸了手:&ldo;買回來就好,我這兩天又有事情做了。&rdo;新書是小枝從外面買回來的,凍得冰涼,她沒直接把書給葉春好,而是轉身把它放到了一旁的小桌子上,然後把報紙送到了葉春好面前:&ldo;您先瞧瞧報紙吧,那書是我從書攤子上買回來的,現在這個天氣,書都上了霜了。&rdo;葉春好攤開了報紙,先看上面的時政新聞:&ldo;我這兒不用人伺候著,你快去暖和暖和吧。&rdo;小枝伸頭往窗外望了望,轉身走到門口,又推門往走廊裡望了望。最後她把房門推開了一半,走回到葉春好身邊,用極低的聲音說道:&ldo;太太,今天我去東安市場那兒買書,發生了一件挺怪的事兒。一個人,我肯定是不認識的,忽然從我身邊擠過去,往我手裡塞了一封信,說是給您的。&rdo;葉春好聽了這話,心中一陣疑惑:&ldo;給我的?&rdo;&ldo;對呀,他原話說的是&lso;給葉春好&rso;,那不就是您的名字嗎?&rdo;&ldo;信呢?&rdo;小枝從衣兜裡掏出一隻信封,信封不知道經了多少隻手的攥,已經變得皺皺巴巴。葉春好接過信封,小聲說道:&ldo;你看著房門,別讓外人進來。&rdo;小枝立刻走去了門口,而葉春好把信封撕開來,從裡面抽出了兩張信紙,信紙上面印著綠色的格子,格子裡的字方方正正,越寫越大,最後終於大到不可收拾。她認出來了,這是張嘉田的字!這封信的語句不大通順,更證明了它真是張嘉田的親筆。將這封信連看帶猜的讀過了一遍之後,她的心臟開始怦怦跳動起來,面孔也激動得有些發熱。據信上的內容來看,張嘉田如今正安全的活在察哈爾北部的某地,不但活著,並且有力量派人到北京來,幫助她離開雷府‐‐如果她想離開的話。&ldo;這人也真是痴。&rdo;她心裡想:&ldo;都到了這個時候了,還惦記著我。若我和他真有過什麼關係,倒也罷了,那算是他念舊情,可我和他之間,一點私情都沒有,他心裡也是知道的,為什麼還要‐‐&rdo;她想不下去了,因為接下去是個死衚衕,她想不通。她先前那麼愛雷一鳴,愛得要死要活,可後來發現這人真是不可救藥之後,一顆心便冷下來了。她對雷一鳴是這樣,那麼張嘉田對待她,應該也是這樣‐‐怎麼樣都打動不了她,怎麼樣都是單相思,為什麼他的心還沒冷?為什麼他還能隔著千百里地繼續惦記著她?她無論如何都想不通,所以只能說他是痴和傻。把這兩張信紙疊好了攥在手裡,她忽然又生出了一個念頭:在這世上,還有一個人,在愛著她。她並不是單槍匹馬‐‐她從來就不是單槍匹馬!這個念頭讓她簡直要落下眼淚,她依然沒有打算去依附任何人,她依然自信能夠獨立的走出去、活下來。她只要知道世上有那麼一個好人、對自己存著那樣一份好心,就夠了。知道了,就夠了。把這封信展開來又看了一遍,她從抽屜裡找出火柴劃了一根,把信紙和信封一燃了,扔進了桌旁的痰盂裡。然後自己攤開紙筆,她低頭邊想邊寫,用細密小字,寫了一封長長的回信。她這裡沒有信封,於是她把回信摺好塞進了一個小小的舊荷包裡。把舊荷包給了小枝,她說道:&ldo;明天這個時候,你再去一趟東安市場,還到那個書攤子旁邊去。若是又遇見了那人,就把這封回信給他。&rdo;小枝悄聲問道:&ldo;太太,這信到底是哪兒來的呀?&rdo;&ldo;你還記不記得張幫辦了?&rdo;&ldo;是他?&rdo;葉春好猶豫了一下,末了輕聲答道:&ldo;他對我很有一點好感,想要把我救出去。可他現在也不過是剛有了安身之處,沒人留意他,他悄悄的發展壯大,也許還有東山再起的日子;他若是拼著力量把我救走,且不提這件事情能否成功,單是他自己,就要因此暴露,我腹中又有著雷一鳴的孩子,雷一鳴不為別的,為了這個孩子,也會和他拼命。所以……&rdo;她搖了搖頭:&ldo;我現在不能走,這孩子會勾著雷一鳴追我到天涯海角。我若真是投奔他去了,反倒是要給他招災帶禍。我只能是把這孩子生下來給了雷一鳴,雷一鳴才或許會對我放鬆一些。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