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我譴責似乎是帶有嗎啡的作用,在他將自己痛罵了一頓之後,那疼痛倒是有所緩解了。院內的混戰直進行了四十來分鐘才漸漸平息。那幾十名蒙古兵丟盔卸甲、遍體鱗傷的躺在地上,已經看不出他們的死活。院外的中央軍走進去,將己方的死傷士兵一個個的拖了出來,何承禮瘸著腿清點了一下,發現自己這邊居然死了十四個人!他沒說話,只在心裡感嘆:&ldo;他媽的,簡直就是打了一場惡仗!&rdo;拖著那條傷腿,他拄著杆步槍走回了院內。院內四周站了一圈士兵,何寶廷孤零零的靠牆站著,身體明顯的是在發抖,鮮血從肩頭流下來,順著他的指尖一滴一滴的落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。看見何承禮走過來,他那張蒼白的臉上忽然泛出了一種迴光返照似的紅暈,一雙丹鳳眼也放出了黑幽幽的光芒來。何承禮當即停住了腳步,並且一抬手。身後兩名士兵如狼似虎的撲上去把何寶廷按在了牆上,然後動作麻利的從他腰間搜出兩把手槍。這回徹底的繳了何寶廷的械,何承禮才完全的放了心;可惜腿上的疼痛依舊在輕一陣重一陣的折磨著他。他本來不是很怕疼的人,不過近年來日子還是過的舒服了些,就有點失去了那種忍耐一切苦楚的能力了。這時一名副官打扮的人從院外跑進來,大聲稟報道:&ldo;報告師長!小孩兒已經被我們抓住帶回來了!那個喇嘛和蒙古人也被我們看管住了!&rdo;何承禮聽了這話,&ldo;哼&rdo;的笑了一聲,然後搖搖晃晃的轉向何寶廷:&ldo;聽說你有一個兩歲的兒子,親生的,我很好奇,所以就派人去了貴府的後門等待,你不會介意吧?&rdo;他話音落下,剛想欣賞一下對方那奄奄一息的慘相,哪曉得幾乎就在剎那間,何寶廷忽然衝上來向他拼命一撞,登時就把他頂了個仰面朝天摔倒在地。他直覺上感到不好,又曉得何寶廷只有一隻手還可使用,便放心大膽的抱住對方猛一翻身,將他牢牢的壓在了身下。何寶廷似乎是已經完全瘋狂了,左手扯住何承禮的衣領,掙命似的探起頭就要往他的脖子上咬。何承禮一抬身躲開了,隨即便雙手捧了他的頭,向水泥地面上連連用力撞去。後腦勺同堅硬的地面相擊,聲音沉悶而沉重,讓圍觀者也隨之腦中震痛起來。何承禮的腿上還在作痛,所以想將何寶廷制服後便起身退到一邊去。哪知他剛一鬆手,身下的何寶廷又掙扎著反抗起來。何承禮不願同他這麼在地上滾作一團的廝打,覺著很失身份,便叫來士兵按住何寶廷,然後自己很從容的站起來走到一邊,抬手發令道:&ldo;給我打!一直打到他老實為止!&rdo; 我來也何承禮拄著步槍站穩了,微微仰起頭,咬牙去熬那腿上的疼痛。前方的何寶廷在士兵們的一頓拳打腳踢之下,已經蜷著身子癱在了地上。這兩名士兵打人打的很有技巧,不傷臉,雨點似的拳腳只往胸腹之處招呼。而何寶廷先還硬撐著反抗,後來也就不成了,爛泥似的委頓下去,鼻子和嘴裡一起流出血來,想必是已然受了內傷。一名勤務兵抱著何承凱從院門外走進來,停在了何承禮身邊:&ldo;報告師長,這就是那個小孩兒!&rdo;何承禮緩緩低下頭,斜著眼睛向勤務兵懷裡的孩子掃了一眼。是的,無需確認,單是看這孩子的面目,便可知的確是何寶廷的種。強忍疼痛,他&ldo;嗤&rdo;的笑了一聲,抬手在何承凱的臉上捏了一把,又揪了揪他的小辮子:&ldo;喲,很漂亮嘛!&rdo;院子裡橫七豎八躺滿了半死不活的蒙古兵,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味,可何承凱很安生的坐在那勤務兵的臂彎裡,對這一切都視若無睹,直到他發現了側身躺在地上的何寶廷。&ldo;爸爸!&rdo;他尖聲叫喊起來,同時開始猛烈掙扎:&ldo;爸爸!!&rdo;何寶廷含糊的呻吟了一聲,左手撐在地面上,顫巍巍的想要爬起來。一名士兵見了,就走上前去抬起腿,重重的踩向他的後背,將他壓迫的立時趴回了地上。何承凱的聲音很尖銳的迴盪在院內:&ldo;爸爸!爸爸!&rdo;隨即他又回過頭去極力的向院外瞧:&ldo;阿布!阿布!&rdo;何承禮伸手拍了拍何承凱的頭頂,咬牙切齒的嚼著一點笑意:&ldo;不要吵。你爸爸不聽話,所以要捱打;你不要學你爸爸,知道嗎?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