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寶廷聽了這話，先是愣了一下，隨即反應過來，一把推開身前的阿拉坦，扭頭就往外跑。從厚和來的這批人馬，一共能有個五六十名，把何家大院給站滿了；一個個全都蓬頭垢面，身上的袍子髒的看不出顏色來。何寶廷見了這些人的形象，感到很驚異；再一仔細打量為首幾人的面目，發現那竟是蒙古旅中的幾名參謀。他忍不住開口問道：&ldo;我讓老烏派幾個兵過來，你們怎麼也跟來了？&rdo;眾人聽了這話，一起都肅穆了臉色，半晌無人回答。後來還是其中一個名叫寶音的參謀開口道：&ldo;司令，烏旅長……沒啦！&rdo;何寶廷以為這幫蒙古人漢話說不明白，就追問了一句：&ldo;老烏上哪兒去了？&rdo;寶音的神情憤恨起來：&ldo;一定是中央軍下的手！烏旅長和他們去喝酒，回來就生了病，不過三天就死了！中央軍要我們的槍和炮，烏旅長不給他們，他們就害烏旅長……&rdo;何寶廷的身子晃了一下：&ldo;老烏……死了？&rdo;寶音發現何寶廷的臉上退潮似的一下就失去了血色，可他現在是個義憤填膺的狀態，所以話既然說出來了，也就不能立刻停住：&ldo;烏旅長死了，那個中央軍派來的師長不讓我們看屍首！隊伍現在已經散了，有的人走了，有的人投了中央軍，我們來投奔你……&rdo;何寶廷後退一步，就覺著天旋地轉、天塌地陷。靠在身後的磚牆上，他覺著自己的血液變成了水銀，沉重的墜下去，墜下去，墜的他喘不過氣來。烏日更達賴死了。他的隊伍，一朝之間，散了！ 朝風暮雪對於烏日更達賴的離奇死亡，天下最傷心的人，大概就是何寶廷了。至於烏日更達賴的親弟弟哈丹巴特爾，因為從小是在廟裡長大的，所以對這哥哥感情不深，不過是哀而不傷罷了。在極度的悲痛中，他一度想要親去厚和為烏日更達賴安排後事，順便把這死因查個清楚。可是哈丹巴特爾很堅決的表示了反對，並且說了這麼一句話：&ldo;要走我們一起走吧！你去厚和，我回穆倫克旗。&rdo;何寶廷問他：&ldo;為什麼？&rdo;他答道：&ldo;當年是你留下我的，如今你不在了，我還留下來做什麼？&rdo;&ldo;我……不在了？&rdo;哈丹巴特爾那張輪廓分明的面孔嚴肅起來，灰藍色的眼珠在玻璃鏡片後射出寒冷的光：&ldo;他們可以殺烏日更達賴，當然也可以殺你！&rdo;說到這裡他高高大大的站起來，氣魄如雪山一般：&ldo;極卿！你不識時務！&rdo;哈丹巴特爾一直是個很安詳的人，從來沒有對何寶廷說過這樣重的話。何寶廷沒生氣，只感到十分心驚，知道這哈喇嘛是真的為自己著急了！他走過去站到了哈丹巴特爾面前：&ldo;哈喇嘛，我……我有點害怕。我現在寧願去當槍；可是隊伍散了，我連當一把槍的資格都沒有了！&rdo;哈丹巴特爾見何寶廷不再堅持己見，便又恢復了和藹面目答道：&ldo;別怕，再等等。&rdo;何寶廷嘆了口氣：&ldo;是啊，再等等吧！&rdo;二人的談話告一段落，正準備開早飯時，不想家中的一名衛士跑了進來，苦著臉稟報道：&ldo;司令，剛才我們一開大門，發現又有人往門口扔死貓，弄的一地都是血，還用那血寫了許多難聽話！&rdo;何寶廷聽到這裡，頓時心中就起了怒火。原來近來幾日，總有人在夜間過來，故意把些齷齪忌諱的東西或扔在大門前，或隔著高牆扔進院子裡；還用那血在門口的水泥地和院牆上寫一些&ldo;嚴懲漢奸&rdo;之類的大字。這一切舉動自然都是衝著何寶廷來的，至於幕後主使者是誰，因為目標太多，無從查起，所以也就無需去查。衛士又道：&ldo;那個字，我們用水給洗掉了，死貓也遠遠扔了；可是今天晚上怎麼辦？要不要派人在門口站崗呢？&rdo;何寶廷搖搖頭：&ldo;不用到外面站崗，讓幾個槍法好的在院裡登高爬牆頭等著，逮著了就給我用槍打！&rdo;那衛士跟著何寶廷這些年，成千上萬人的屠殺場面都見過了，此刻聽他下令要斃那個搗蛋鬧事的，自然毫不驚奇，理所當然的就跑出去傳令。待衛士走後，何寶廷鐵青著面孔轉向哈丹巴特爾：&ldo;哈喇嘛，你瞧瞧，這是有人在故意整我！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