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蘇臣起身走到他面前,雙手扶著那沙發椅的扶手俯下身:&ldo;我挺想你的。小七寶兒呢?&rdo;何極卿笑出聲來:&ldo;你是怎麼回事?又叫我小七寶兒!&rdo;白蘇臣抬手去捏他的鼻尖:&ldo;你不是小七寶兒是什麼?我是你舅舅,這麼叫你不成嗎?&rdo;何極卿不怕白蘇臣捏拍自己,白蘇臣的手是溫暖而柔軟的,下手有準頭,絕不會把人弄疼了。白蘇臣捏過他的鼻子,又撫摸著他的頭髮道:&ldo;別在這飯店裡長住了,怪破費的。我家裡有地方,又沒有舅媽拘束你,你今天就搬過去吧!&rdo;何極卿像條享受著愛撫的家狗一樣,很舒適的眯了眼睛:&ldo;我那兒還有兩個人呢,都帶過去怕是不方便吧!&rdo;&ldo;是馮國忠和小順嗎?那也沒什麼,他們兩個老老實實的,又不討人嫌。&rdo;何極卿默然無語的思索了片刻,忽然一躍而起的摟住了白蘇臣的腰,大聲笑道:&ldo;舅舅!你抱抱我吧!&rdo;白蘇臣被他嚇了一跳,下意識的就想把他用力推開。怔了一下,他在何極卿的後背上拍了一巴掌:&ldo;這麼大的個子了,舅舅哪裡還抱得動?快放手,舅舅請你去吃午飯!&rdo;白蘇臣的居所,是一座半舊的二層小洋樓。身為商社通譯而能獨佔一座洋樓,這真堪稱是通譯階層的一個奇蹟了。何極卿站在一樓客廳中仰頭四顧,口中稱讚道:&ldo;小舅舅,你這房子真是不錯!&rdo;白蘇臣笑道:&ldo;這是從有光淳‐‐就是你說的特務那裡租下來的。他不肯在一處長久停留,而這房子空著又很可惜,就低價租給了我。&rdo;&ldo;有光淳近來還要出門嗎?&rdo;&ldo;不知道。總之以後縱是社長下令,我也絕不會再陪他出行了‐‐他實在是聒噪的很。&rdo;何極卿的興趣不在有光淳身上。他坐在長沙發上,眼睛追隨著白蘇臣,總想把手伸長了,在對方身上摸一把。白蘇臣是個單身漢,家裡只有一個廚子同兩個老媽子,沒有隨手使喚的傭人,此刻只好親自動手,忙忙碌碌的找出一袋英國來的巧克力糖果來款待這大外甥。大外甥對糖果沒有興趣,而他隨便讓了兩句後,自己倒是左一顆右一顆的吃了個不亦樂乎,很快就在面前剝了一大堆糖紙。何極卿這才曉得,原來小舅舅是嗜糖的!白蘇臣在吃糖之時,也就無心閒談。把一口袋糖果吃光了,他才心滿意足的喝著濃茶轉向何極卿:&ldo;七寶,平日我白天要出門辦公,總要傍晚才能回來;你在家裡就自便吧。&rdo;何極卿沒說什麼,可是抬起手放到了白蘇臣的後頸上,緩緩的一路滑下來,最後停在腰側輕輕的拍了拍。白蘇臣繼續大口喝茶,頭髮都要豎起來了。&ldo;小舅舅,你倒是沒有發福啊!&rdo;白蘇臣把那堆糖紙團成一團塞進糖口袋裡:&ldo;我終日為了生計疲於奔命,哪裡還有福可發?&rdo;何極卿側過身去雙手摟了他,又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,猶猶豫豫的就探頭撅了嘴巴,在他的面頰上&ldo;吧唧&rdo;親了一口。白蘇臣其時正在喝茶,在這一吻之下,當即將滿口茶水噴出,隨即嗆的大咳不止。是夜,何極卿躺在客房的彈簧床上,翻來覆去的不能成眠。東安市場槍擊案已經上了京津的報紙,雖然報上把它寫成了一件無頭案,可是何極卿心裡明白,那子彈就是衝著自己來的。多麼危險,如果當時沒有有光淳的話,自己也許就要橫屍街頭了!想到這裡,他忽然又有些失悔,覺著自己今天對小舅舅有些說的太多了,什麼中國日本的,其實沒有必要去談‐‐不過也沒有大關係,焉知小舅舅和有光淳不是串通一氣的呢?若是如此,那自己的話很快就會傳到有光淳的耳中,這樣也好,讓他知道自己不傻,有事說事,不要再故弄玄虛下去!可是,以自己如今的境況,既不帶兵,也不做官,手裡更沒有金山銀山,日本人拿自己能有什麼用處呢?他抱著枕頭,又翻了個身‐‐還是想不出。屋子的角落裡有淺淺的呼吸聲,只聞其聲不見其人,是小順。何極卿換了思索的主題。他開始琢磨起白蘇臣。從理智上講,他認為這個小舅舅肯定是有點問題,起碼也是同日本人交往過密。不過從感情上講,他希望自己可以同這個小舅舅談一場戀愛‐‐小舅舅是如此的慈愛安詳、比藍拜山更符合他的理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