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聲,卻不肯睜開眼睛,只是皺著眉頭,咬牙忍痛。同時竭盡全力的開動腦筋,回想前事。又過了個分鐘,他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,然後眼前一暗,想必是有人過來蹲在自己面前了。&ldo;這是桂如雪?&rdo;他問自己。上方果然響起了桂如雪的聲音:&ldo;世陵,醒了嗎?&rdo;金世陵告訴自己:&ldo;他是要打死我呢……我可不能就這麼死在這裡!&rdo;桂如雪見金世陵悠悠的張開雙目,便對他笑了笑,又雙手攙了他的上半身,讓他坐起來靠進自己的懷中。而金世陵怔怔的任他擺佈著,先還不說話,後來忽然抽了下鼻子,緊接著那眼淚就像拋沙似的滾了下來:&ldo;疼……&rdo;他嗚嗚的哭出了聲:&ldo;我疼,哪兒都疼……&rdo;桂如雪本以為他醒來之後,一定要張牙舞爪的向自己復仇,故而已然提前做好了心理和生理上的準備,哪知他竟是疼的昏了頭,除了痛哭,再沒別的了。金世陵哭了一會兒,忽然又扭頭捂了嘴,彷彿是要吐而又吐不出來的光景,身體幾乎要抽搐起來,頭上臉上一層層的往外冒虛汗。一面作嘔,一面喘不過氣來似的痛哭,又用一隻手去抱頭‐‐他是腦子裡作痛,便下意識的抬手去捂,哪知他那頭皮已經被敲出無數大包,尤其頂心部位,更是隆起一條山脈,如今被他驟然一按,那種痛苦真是無可言喻,只見他驟然一挺身,竟是慘叫起來。桂如雪這個時候心平氣和,也是個正常人,見他哭喊的這樣悽慘,就有些於心不忍,不過要說如何醫治,那他也沒有主意‐‐金世陵讓他從頭到腳很均勻的敲打了一遍,渾身幾乎沒有什麼好地方,碰哪兒都是疼。如果把他丟在地上不管呢,雖然是死不了,不過對於一位鮮花一樣可愛的青年來講,這行為未免有些太殘酷了。桂如雪畢生沒有伺候過人,以後也不打算伺候人,所以情急之下,索性抱著金世陵,哄孩子似的亂搖一氣。金世陵被他晃了個七葷八素,哭都沒有力氣了,就剩了倒氣的份兒。桂如雪見自己這個應對方法實在不科學,有弄死人的可能,便立刻改變了策略,一屁股坐到地上,把金世流摟在懷裡拍打後背:&ldo;世陵,疼的厲害嗎?都是皮肉傷,過了這一陣子就好了。你別怕,我不打你了,我們好好養傷,養好了再打,好不好?&rdo;金世陵的眼淚鼻涕全蹭在了他的前襟上,嘴裡除了個&ldo;疼&rdo;字,再說不出別的來。這要是別人,桂如雪一定就要噁心的將其一腳踢出去了。不過這位世陵賢弟,當年同他相好的時候才十七歲,還是個半大孩子呢,眼看著長起來的,這點交情,讓他不能不軟化了心腸。金世陵哭的暈了過去。沒遭過這麼大的罪,他讓疼痛追的沒處躲沒處藏,怎麼著都不得緩解。暈了三兩分鐘,他又醒過來,這回哭不動了,閉著眼睛哼哼。桂如雪僵直了身體,覺得眼下這一切都非常棘手。依他的本意,那是想推開金世陵,自去回房換衣服,然後坐汽車出門去溫公館消遣一晚。不過若真是一走了之了,這位哼哼唧唧的賢弟又當如何處置呢?他思忖了片刻,終究還是覺著溫公館那邊的誘惑力更強大一些,便扶著金世陵躺回地上,然後起身開門叫了傭人進來:&ldo;給他把頭上的血洗乾淨,然後換身衣服讓他睡覺。&rdo;傭人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,所以見怪不怪,很痛快的答應了一聲。而他也就很安心的去換了褂子長衫,一路暴走出門,上了汽車直奔溫公館。這時正是傍晚時分,夜色漸漸的濃重起來。桂如雪在溫公館門前下車時,正遇上溫孝存在外面的草地上踱步。二人相見,立時都堆出滿面笑容。桂如雪召喚道:&ldo;老溫,怎麼一個人在外面?要賞月嗎?&rdo;溫孝存抬手扶了扶金絲眼鏡,然後笑答道:&ldo;倒沒有這麼高雅。是老趙他們正在房裡吃煙,我不好那個,正好趁機出來散散步‐‐怪道你總說腰疼,我只坐了小半天,就覺著渾身不自在,非得出來活動活動不可。&rdo;桂如雪笑了笑:&ldo;老溫,不是我說,你是個勞碌命。&rdo;溫孝存也點頭同意:&ldo;沒法子,我是真坐不住,寧願在旁邊給你們做聽差。&rdo;桂如雪笑了一聲,忽然轉移話題:&ldo;銀行那邊,怎麼樣了?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