嗎啡在他的血液中漸漸起了作用,他開始振奮起來,敢於面對一切殘酷現實了!這勇氣來之不易,而且來得快去的也快,他曉得自己必須趁著現在神智清明,趕緊做下決斷‐‐雖然這決斷來的無比痛苦,簡直就是斷了他的後路!客廳內的諸位債主,見正主兒來了,便一起停了喧譁。欠債的苦惱,要債的也為難,一個個站起來了,也沒有什麼可說的,就只好&ldo;桂老闆&rdo;、&ldo;桂二先生&rdo;、&ldo;桂二爺&rdo;的各自招呼了一聲。桂如雪的臉上露出了一點淺淺淡淡的微笑:&ldo;諸位來的早啊!還請放心吧,昨天我手裡一時週轉不開,勞動諸位白跑一趟,很不好意思。我說,諸位的單子都帶來了?&rdo;廳內眾人都聽聞他有一大批西藥被炸,已經是賠的要傾家蕩產了,昨天過來討債未遂,就更做實了這個說法。可一夜過去,見他又恢復了那滿不在乎的樣子,就有些不明就裡。聽他問了此話,便三三兩兩的答道:&ldo;那自然是帶了。&rdo;桂如雪走到沙發前坐下了,同時從懷裡掏出一個筆記本子同一支鋼筆。開啟本子擰開鋼筆,他一揮手:&ldo;請大家排個隊,把欠條單子都給我看一看,我要統計個總數,好去取款子!&rdo;他這話一出,客廳內的債主們果然聽話的排了隊,而桂如雪又叫聽差去書房給自己拿了個算盤過來。他是登一筆帳,就在算盤上加上一筆,如此年終盤點似的直忙了有近一個時辰,才終於得出結論:連本帶利,他共欠債兩千三百五十二萬法幣。合上筆記本子,他依舊微笑著站起來:&ldo;這個總共的數目我是得出來了。請大家三日之後來我這裡拿錢,如何?當然,從重慶市內來到這歌樂山一趟,路途遙遠,也不容易,所以大家若是無事的話,就請留下來再吃頓便飯吧!&rdo;這時,人群中一個穿著夏威夷襯衫的瘦子忽然開了口:&ldo;桂二先生,你昨天下午,說是今天早上可以見錢;今天我們巴巴的趕來了,你又推到了三天之後;我們若真是聽了你的話,三天之後來了,到時會不會再有別的託詞,我們可是有點不敢放心啊!&rdo;桂如雪聽了這話,登時變了臉色,只見他將筆記本子往茶几上一拍,隨即站起來瞪著瘦子道:&ldo;羅先生,你說這話未免有些不近人情!你們這幫人,不知從哪裡聽了謠言,一股腦兒的跑到我家裡要債,這倒也罷了,反正我桂二有錢還你們!可那畢竟是兩千來萬的鉅款,我又不能把這麼多現鈔藏在家裡,你總要給我去銀行取款子的時間嘛!你若是這樣一逼再逼,那就別怪我不客氣!在座諸位,哪個人的錢我都不會缺少一分;可對你羅先生,我倒要好好磨磨你的性子!你嫌三天太久嗎?好,我就偏要再拖你三個月!你看我做不做得出來?我看你能把我怎麼樣?他媽的!&rdo;那羅先生本也沒有什麼惡意,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,沒想到招惹的桂如雪忽然發了火,就不由得後退了一步,非但不怒,反而是和緩了顏色道:&ldo;桂二先生,你不要誤會,我絕無逼債的意思,只是問問。你桂二先生的信譽,那我們是很相信的。&rdo;桂如雪沒有理會他,只目光陰沉的環視了周圍眾人,見再無人敢提出異議,這才一甩袖子:&ldo;話就說到這裡,諸位大可以放心,如果依舊懷疑本人的話,就儘管留下來監視好了!不過醜話說在頭裡,對於留下來的先生們,我桂某可是不管飯!好了,來人,送客!&rdo;他話音落下,扭頭就走。而客廳內的債主們在得到了承諾之餘,也覺得好生無趣,見桂如雪走的無影無蹤了,便也就一鬨而散。桂如雪在樓下客廳裡,勉強保持了飛揚跋扈的風采;可是回到人後,他立時就頹喪下來。桂如冰不知道哪裡去了,他回到書房,抄起電話要了溫孝存寫字間的號碼。接電話的是個雜役,說溫九爺今天沒來。他又往溫孝存的家中打過去,這回接電話的改為女傭,說是溫九爺去昆明瞭。放下電話,他完全是出於直覺的,忽然有些心慌。&ldo;他跑哪兒去了?不會是……&rdo;他不願再往下想,見桌上放著一條骯髒的手帕,他拿起來擦了擦頭上的冷汗。兩千三百五十二萬。失去了溫孝存的音信,桂如雪終於發現,自己這是走投無路了。如果早兩天的話,或許他可以扔了這邊的家業,隻身溜出重慶‐‐不過現在再說這話,也是馬後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