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他哪裡會是塵埃呢?顧理元那樣的嚴厲,沈靜那樣的乖戾,然而對待他,也總有一些溫情,覺得他天真無邪討人喜歡,應當哄一鬨,疼一疼。然而到了陸新民這裡,也不知怎麼的,一切就都起了變化。他喜歡陸新民,但和陸新民在一起的時光,其實是不快樂的。或者說,是很少快樂的。氣氛總是那樣的緊張,不知道下一秒是狂風暴雨抑或豔陽高照。陸新民在想什麼,他一點也摸不到頭緒‐‐陸新民是一個沒有規律可循的人。再一次拉過陸新民的手,他湊過去在他的耳邊親了一下:&ldo;求求你,別生氣了。我真不是故意的。&rdo;他要去親陸新民時,陸新民向後一仰頭作勢要躲,然而終於又沒有躲。沉默良久後,他長出了一口氣道:&ldo;算了,這件事就過去了。&rdo;顧理初一聽這話,忍不住就微笑起來,拼命點頭:&ldo;對,對,過去了。&rdo;陸新民隨即發動汽車,離開了醫院。照先前的計劃,二人本該接著去各家百貨公司逛逛,消磨掉這半天的時光,然後去飯店吃午飯的。不過現在陸新民已經沒了心情,所以徑直開回了孟德蘭路公寓。乘電梯上樓回房後,陸新民倚著門口遲遲不肯進門,顧理初還想討好他,很殷勤的把拖鞋拿過來擺在他腳下。然而他依然不動,只盯著顧理初瞧,瞧了半天,忽然抿嘴一笑,柔情似水的說道:&ldo;這公寓一個人住都不算寬敞。讓你也跟著擠在這裡,有些委屈了。我要去找所大房子,裝飾的漂漂亮亮的,然後我們兩個去住。好不好?&rdo;因他先前都是氣沖沖的,所以相襯之下,此刻這番話聽起來異常的溫和悠揚,只是讓人摸不著頭腦。顧理初困惑的望著他:&ldo;你要……搬家?&rdo;陸新民邁步進門,條理清晰的侃侃而談:&ldo;我說這兩天怎麼這樣心煩,原來是兩個人擠在這麼所小房子裡,當然有些氣悶。只是我先前還沒留意。呵呵,真是!看,臥室就是這樣的窄,你離我還不到一尺遠,我想整體的瞧瞧你都不能夠呢!&rdo;他笑起來,自己搖搖頭:&ldo;我真是糊塗了,如今又不是一個人了,幹嗎還要窩在這個地方呢!是了,我這就去打電話,讓人找地方!&rdo;他一路自言自語的,動作卻敏捷,一手抄起電話聽筒,一面就開始撥號。電話打過去,接電話的依然是永遠無所事事的陸振華,兄弟兩個已經冰釋前嫌,所以也能心平氣和的交談兩句,然後便是吳管家來通話,陸新民滔滔不絕的描述了自己對理想住處的要求:&ldo;牆壁上千萬不能有爬山虎之類的植物,院子裡不要栽樹,還有,房子找好之後,先派人進去把裡面的蟲子捉乾淨……&rdo;吳管家在那邊聽的頭大如鬥,只得喏喏應承了,然後再自己去忖度著辦。放下電話,他起身走到顧理初身邊,伸手摟了他的肩膀,眼望窗外道:&ldo;我總得讓自己過的舒服點,要不然……我太虧了。&rdo;陸新民正在那裡抒情,忽然聽見了一陣敲門聲。咚咚咚幾聲大響,可見外面那人敲的還不甚客氣。陸新民皺皺眉,走過去開了房門。待看清了來人裝扮後,他愈發的做出了個厭煩而吃驚的表情:&ldo;誰?幹什麼?&rdo;原來門口一前一後的站了兩個人。前面的人身著日本軍官的制服,手裡提了一個小皮包。後面那位則是西裝打扮,頭上黑呢禮帽的帽簷低低的壓下來,直遮了半邊眼睛。只見那軍官對著陸新民上下打量了一番,然後嚴肅說道:&ldo;請問你是顧理初嗎?&rdo;倒是一口好中國話。陸新民也擺出副不好相與的態度來:&ldo;你是誰?找他幹什麼?&rdo;那軍官解釋道:&ldo;我是從集團生活所過來的,顧理初有一位哥哥在本集中營內,新近逃走了。我需要向顧理初詢問一些事情。希望你能配合!&rdo;這回陸新民還沒來得及說話,顧理初已經跑到他的身邊:&ldo;我哥哥……他怎麼了?&rdo;那日本軍官和身後的隨員在陸新民家中一坐就是一個小時,把顧理初好生的盤問了一番。而顧理初得知自己哥哥已經逃離了集中營後,頓時就有些呆呆的。然而他對這件事情實在是不知情,所以那日本軍官費盡唇舌,也沒有得到一點有價值的線索。只曉得顧理初最近幾次去集中營內探視時,給顧理元送了幾筆錢進去。待那口乾舌燥的二人離去後,顧理初也站了起來,對陸新民道:&ldo;我要回家。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