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令朋會犯錯誤, 也許是剋制了很多年,許存道在生氣的時候並不能太好地識別自己的情緒,往往需要經外人提醒。然而這一次,他是連生氣的原因都想不出。回到實驗室,他特意去了一趟細胞室,沒見到人,於是去了清潔室,果然看見自己那個高大魁梧的師弟在清洗拖把。他做事很認真,也很慢,許存道曾經見他把一塊擦過桌子的沾滿黑灰的抹布洗得一塵不染。這一次也是這樣,他沖洗的那條拖把已經很乾淨了,但他仍然在洗。“你幹什麼呢?”武令朋轉頭,見是他,一下子露出了笑容。那個笑容十分單純,單純到許存道開始覺得心前區非常不舒服。“我打掃了一下細胞房。”“你上週才值過班吧?這周不是安排了丁品經值班嗎?”因為幾乎難以忍受那種不舒服,許存道出口時,覺得自己的話聽起來一定很衝。武令朋的笑一下子變得有些惶恐,也開始一貫的結巴了:“我,我最後一個走的。”許存道盯著武令朋,後者困惑之餘變得越發惶恐。那個好像做錯事的表情讓許存道越發煩躁,驚訝地覺得再這麼下去,會剋制不住情緒地責怪他的許存道在說了一句“下回他們叫你做你別做”之後,迅速離開了那兒。那之後他並沒有聯絡杜明明,一是因為沒有那個心情,二是覺得她實在有些任性過頭了,不想太慣著她。那天晚上,他有一個時間點,在十一點半時回到了實驗室,用陸易初給的備用鑰匙開啟了他辦公室後的休息室,睡了一會兒,不太踏實,但還是做了個夢,夢中看見的是被一群孩子丟石頭的弟弟,他衝上去,把那群小孩一個一個打跑了,發現蹲在地上哭泣的並不是弟弟,而是變成了孩子一樣的武令朋。在看到他的時候,那個孩子抬起頭,露出了一個安心的好像小狗一樣的笑容,朝他伸出手。在要抱起那個孩子時,鬧鐘響了。不能從夢境中擺脫的許存道爬了起來,出門的時候撞到了人。當發現同樣訝異的武令朋時,他下意識看了一下掛鐘。武令朋解釋說是因為看見實驗室的燈沒關,以為是值班的人忘記關,才上來的,說的時候笑得憨憨的,鏡片後看著他的眼神卻和平時有些不一樣。因為幾秒前還在夢境當中,他幾乎無法分辨眼前這個高大的孩子和夢中那個幼小的孩子的差別。他盯著他看了一會兒,意識到自己的失態。時間是凌晨一點鐘,許存道催促他的師弟回去休息,武令朋卻在他身後幾乎是喊出來似的說:“師兄,我要陪您。”和身材外貌不同,脾氣很好、個性柔軟的師弟那晚卻一直堅持著要陪伴他。那個師弟和平常不同的眼神一直在追隨他,本來就有些疑惑於夢境的許存道不得已問了他怎麼回事,他卻說出想哥哥了。武令朋說想哥哥的時候低下了頭,許存道忍著沒摸他的頭,在休息室裡,他撒嬌地偎依上來時,終於沒能忍住。就像夢的後續一般,抱住了那個被欺負的孩子,揉著他的頭,安撫著他。那孩子卻比想象中的巨大很多,但和記憶中的弟弟一樣的,體溫很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