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他現在的感受,和我們沒了開陽時不一樣,我們對開陽至少沒有愧疚。而他明明只要多上點心,就能讓老夫人活得更好。可他一顆心沒有放在這上面,所以如今老夫人沒了,他除去疼痛,還有日益增長的自責,但他這個人雖是痛苦,卻是一直壓抑著,也不至於殃及池魚。”
這幾天,謹言好幾次半夜醒來都看到他睜著眼,她寧願他不要太強勢。
家瑞不再說什麼,只道:“姐,你早點休息,有事給我電話……”
謹言: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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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吃飯時,倆人都不說話,各懷心思。
她在陽臺晾完衣服,回到屋子裡,就見那不久前剛被她清理乾淨的菸灰缸上面又多了兩個菸蒂。
而他手裡還夾著一根已燃了有大半隻的煙,頭頂散著嫋嫋白煙。
見她進來,他抽菸的動作頓在半空。
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要送嘴裡的煙,將它摁滅在菸灰缸裡。
謹言看著他,不出聲,他也沒有說話,倆人保持著沉默。
房間的氣氛寂靜的怪異,只有餘留的白煙仍在漸漸繚繞瀰漫。
謹言關了燈,躺進床裡,默了一分鐘,輕聲說:“如果可以,就少抽點菸吧。”
沒有聽到回應,長時間的寂靜,她正要調整姿勢睡覺。
“她不該死那麼早的,我連她最後一面也沒見到。”黑暗裡,他突然說道。
他語氣很淡,謹言卻覺得一陣難言的心酸。
謹言的手又伸過來握住他,他神色緩了緩,半晌道:“從小到大,她最喜歡對我板著一張臉,我不喜歡做什麼她偏要我做什麼,可……幾個孩子裡,只有我受老爺子責打時,她會衝出來護著我,有一回,我做了件混賬事,老爺子氣得隨手拿了個菸灰缸砸過來,她就在旁邊,用身體幫我擋住了。”
想不出那畫面,但也能體會老夫人的愛子之心,謹言輕聲說,“老夫人不想見到你受傷難過。”
他彷彿沒聽見,只繼續道:“我這幾年在外面,一年裡見她的次數兩隻手數得過來,有一回,也是除夕,她從早上就開始給我電話,給我身邊的人電話,又是威脅又是警告的讓我一定趕回家,我沒理,當時我正在爭個國際連瑣酒店的專案,她那晚就氣得進醫院了,不過,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,因為也不是頭一回了。”
謹言看著他平靜的神色,只覺得胸口窒悶。
“五年前,她氣得最重一次,是當時老爺子病重進了醫院,搶救的時候老大老三都陪著,我都不記得當時在忙什麼了,但是她叫我回去,我說一時半會趕不回去,把她氣得做了次搭橋手術才活過來,我趕過來的時候老爺子只剩最後一口氣了,沒多久就走了,她氣得要把醫院掀了,後來我們說幾句就吵,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。”
想到以前的那些事情,仿若還是昨天,他有種苦笑不得的感覺。
五年前……
她一時有些茫茫然,卻想起太多的片斷,一幕幕呈現。
“怎麼那麼倒黴,今晚輪到我值班!真不想伺候這些有錢人!”
“聽說對方大有來頭,今天所有主力醫生都守著她一個人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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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找張醫師?你可能要等會,她這會沒空。”
“沒有,我們醫院來了個女病人,對方派頭很大,把一半的醫師都叫過去了,張醫師就是其中一個,現在還在那邊守著呢。你自己多注意下,最好不要有大輻度的動作,如果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,第一時間按鈴,值班醫師會過來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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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忽然想到那些過往,可是每深入一層,每再進入一層,她的胸口就愈加窒悶,
她從未會料到那些曾經自以為的過往被人這樣推翻,在分開的那些年裡,還有相逢的這些時間,她從不曾開口向他詢問過,震驚卻也又帶著複雜的愁緒,一時間恍惚不已,她動了動唇,想要開口,卻是已經不知要問什麼。
垂下的睫毛輕微顫動,思緒混亂。
昏暗下,謹言瞧著他凝重的俊挺臉龐,忽然就感到難過,雙手圈過他寬厚的肩膀,心裡有許多話想要說,本著一個母親的立場,她很想說“老夫人不會怪你,也不想要見到你這樣”但仍是沒有開口。
她知道,其實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旁人的同情和安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