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親的身體,每隔幾分鐘便傳出劇烈的顫抖,我明白這是產前的陣痛,卻無能為力,我的氣力,不足以抱著他去臥室,只能死死摟住,以此緩解他的苦楚。他薄薄的唇,被咬出斑斑的齒痕,十指攥得像鐵鉗一樣,怎麼也無法分開。我的淚流了滿臉,嘴中喃喃唸叨著:&ldo;爸爸……爸爸……&rdo;我不知道該怎麼做,我什麼都不知道,我只會流淚,我是沒用的廢物。我抱著父親,聽他發出隱忍地嗚咽。約莫過了一個小時,他緊閉的雙眼徒然睜開,面上顯出驚恐的神情,四肢劇震,嘴中胡亂嚷著:&ldo;富江……富江……我不生了……求你,求你……我不生了……&rdo;我見他眼瞳渙散,伸手摸進股間,一片溼黏,羊水已經破了。我的眼淚流得愈發厲害,我只是十三歲的孩童,哪裡懂得接生。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按住他彈跳的身軀,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喊道:&ldo;爸爸,爸爸,不要動……一下就好了,一下就好了……不會疼的……&rdo;不會疼的,天知道這是多大的謊言。我顫抖著脫去父親的睡袍,分開他的雙腿,讓他仰面躺在床上。他雙目直直瞪視著天花板,口中重複著:&ldo;富江……我不要生了……富江,富江……&rdo;我像是看著一隻撲火的飛蝶,被它犧牲前美麗的瞬間震驚,卻無力阻止它的死亡。我從來沒有如此憎恨過富江,這個讓父親生下我的男人,這個父親在劇痛中仍無法忘卻的男人。我的視線已經模糊成一片,這一刻成為了我畢生的夢魘,父親創痛的面孔,父親嘶啞的喊聲,父親血肉模糊的股間,父親嘴中所念叨的那個名字:富江,富江……我知道他並沒有叫我,他早已看不見我,此刻他的腦中,定然充滿了那間臥室牆壁上大大小小的相片,大大小小的富江……昏沈中,我聽見一聲啼哭,劃破了一室寂靜,穿腦而過。我想起不久前同父親的對話。爸爸,我們的兒子,要叫他什麼好呢?仍然還是叫富江吧。我的胸中湧起憤怒:仍是要叫那個男人的名字麼。父親憐愛地摸摸我的腦袋:小笨蛋,這也是你的名字啊,我們的孩子,當然要叫你的名字。── 器 ──放學回家,我的心中充滿喜悅。今日,富江就滿一週歲了,父親定會像往常一樣做好飯,穿著那件我最愛的睡衣,坐在桌邊等我。一隻小蛋糕,插著一隻細細的蠟燭,擺在正中央,映紅了富江幼嫩的臉。我推開門,看到空無一人的大廳,桌上的飯菜冒著熱氣,富江熟睡在深深的搖籃中,彷彿死了般,沒有一絲動靜。我脫了鞋,穿過客廳,緩緩上樓。父親的房中,傳來一絲細若的聲響,我覺得有些寒冷,扯了扯衣領,護住胸口。我站在雪白的床前,沒有動作,沒有言語。我看見長髮的男人將父親壓在身下,無度求索。他的發很長,很美,宛如子夜。倘若我再長大一些,便會有同他一樣長的發了吧,我想。父親結實修長的雙腿,纏在男人細白的腰間,像是用了畢生的氣力,去挽留一件無暇的珍寶。他被男人平滑後背遮擋住的臉若隱若現,盛滿了毀滅般的陶醉與痴狂。我的身體,像殭屍一般冰涼,然而卻覺不到憤怒,只有絲絲縷縷的哀傷,綿綿拔出。長髮男人突然轉過臉來,我看見他那雙妖精般的瞳仁,以及與我神似的面容。他嫵媚地笑了,下身卻聳動得愈加厲害,父親像狂浪中的一葉孤舟,緊緊攀著他的雙肩,嘴中嗯嗯啊啊地叫,四肢抽搐著痙攣。長髮男人裂開紅紅的唇,對我說:&ldo;嗨,兒子。&rdo;我的胃中一片翻騰,一瞬間竟仿若正在觀看自己與父親的交媾。我周身凍結,想說什麼,卻說不出。父親聽見富江的話,睜開眼,看見站在床邊的我,面上一陣慌亂,掙扎著說:&ldo;富江……不要看……富江……啊──&rdo;富江重重一頂,他發出一聲淒厲的叫,指甲陷入身上男人的肩背,抓出幾道豔紅的血痕。我的腦中一片混亂,分不清我是富江,還是富江是我,抑或眼前的不過是幻覺,我和富江都不過是父親臆想的產物罷了。我聽見富江低低地說:&ldo;我們的兒子,越來越像我了,不是麼?&rdo;父親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