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照唐如玥的指示,太醫們對陳常的疑問對答如流,毫無破綻。
陳常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多。
縱使他不通醫理,可剛剛太醫一會兒說“內熱下洩”,一會兒說“風寒入體”,彼此矛盾的說辭怎麼看都不正常。
陳常越聽心越沉,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心頭。
陛下該不會已經遇害了吧?
陳常突然打了個寒顫,背後汗毛根根豎起,他想起曾聽過坊間傳聞,先帝薨逝不是病,而是毒。
下毒的人是誰,只怕不言而喻。
唐如玥正在寬慰幾位老臣,忽然察覺到有一股探究的視線,她轉過頭,恰好和陳常四目相接。
陳常來不及收回的審視和畏懼,被她盡收眼底。
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滿恐懼,宛如看到地獄中的惡鬼一般。
唐如玥疑惑,這位陳大人又怎麼了?
她思來想去,絲毫沒有發現不對,今日陳常在朝堂上公然不敬,她都沒有懲戒對方,他還有什麼可怕的。
唐如玥感嘆,好人難做啊,誰家太皇太后像她這麼憋屈的!
陳常見她臉色變換,臉色頓時就嚇得煞白。
剛才早朝他直言不諱,歷數太皇太后十大罪,不過是出於言官的本能,誰能想到就這麼言中了呢!
陳常鼓起膽子,死就死了,不就是一死,太皇太后要是真的對陛下下毒手,自然不會放過忠於陛下的朝臣,比如他自己。
與其到時候被欲加之罪,還不如他先下手,捨得一身剮,把太皇太后拉下馬!
唐如玥看著陳常臉色一會白,一會青,陰晴不定的模樣,心裡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。
御史這位置真不是人乾的,看看把個好人逼成什麼樣了。
結果下一秒。
陳常一撩官服下襬,跪在乾和殿門口,高聲喊道:“臣御史中丞陳常恭請陛下聖安,聽聞陛下突染疾病,太醫們束手無策,拿不定主意,臣幼時曾跟隨祖父修習醫術,雖比不得太醫們醫術精湛,倒也有所小成,請陛下准許臣為您診治!”
唐如玥眸色加深,唇邊噙著冷笑。
“哦?哀家倒是不知道陳卿還懂醫術,哀家記得陳老愛卿曾任文苑閣大學士,是個仙風道骨的文人,一手丹青栩栩如生,不曾聽聞陳老愛卿有華佗之名啊?”
陳常叩首,“祖父喜靜,不事張揚,偶有為莊子上的農戶診治,外人不曾得知。”
“原來如此,不知陳老愛卿擅長哪一科?”
唐如玥根本不相信,陳家世代都是讀書人,要說丹青詩作,或有傳世佳作。
醫術?
純屬無稽之談。
不過是矯詞藉口,想要探一探皇帝的真實情況。
唐如玥明眸微微眯起,眼中寒光閃動。
她倒是沒想到,這個陳常能為皇帝做到如此程度。
視線掃過周圍垂首站立的百官,在其中幾個神情緊張的身影上略加停留。
唐如玥在心底長長地嘆了口氣。
暗藏的人沒釣出來,陳常這個傻子倒是在那兒跳得歡實。
好在她早有準備,就是為了應對此刻的局面。
唐如玥語氣淡淡:“既如此,開門,就讓哀家和諸位愛卿見識一下陳家祖傳的醫術!”
陳常晃晃悠悠地站起來,心中清楚,這一番算是將太皇太后得罪得徹徹底底,要是不能……
他哆嗦了一下,整個人搖搖欲墜,跌跌撞撞地走進了乾和殿。
剛走了幾步,就被殿中濃郁的藥味燻得睜不開眼。
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,洶湧奔騰地向外湧。
陳常只能從模糊的淚光中,依稀看到龍床上躺著一個半大的孩子。
他豎起耳朵分辨,聽到床上的人呼吸若有若無,仔細觀察能發現胸口偶有起伏,不用看都知道是病入膏肓。
難不成他猜錯了?
陳常此時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,陛下難道真的病了,太皇太后並未對陛下痛下毒手。
這一刻,堪稱陳常人生中至暗時刻。
他一直以來信奉公平正義,自詡剛正不阿,御史參奏從來都是有據可依,不曾誣陷任何一人。
可這一刻,他猶豫了,動搖了,生平第一次懷疑自己一直以來的公平正義是否真的公正。
陳常整個人恍惚迷茫,被太醫推到龍床旁,木然地為陛下把脈。
他此時心裡比床上人的脈象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