領著江洪波下了樓，站在背風的樓道里，鄒童才問：&ldo;你來幹嘛？&rdo;&ldo;領你回去，&rdo;江洪波坦言，&ldo;你自己在外頭，我不放心。&rdo;&ldo;少來，你一年有十個月在外頭出差，我還不都是自己？&rdo;&ldo;那不一樣。&rdo;江洪波也不想鄒童在外頭這麼凍著，&ldo;找個酒店再說吧！&rdo;鄒童不肯，哆嗦著，沒什麼耐心地說：&ldo;你走吧，我過兩天回去。&rdo;焦慮兩天的江洪波，既然下定跑過來的決心，自然不會這麼輕易退縮，他看得出鄒童臉色不好，不想逼迫太緊，從兜裡掏出鄒童放在家裡的手機，塞給他：&ldo;你先回去，晚些時候我給你電話。&rdo;鄒童再回到屋裡，父親似乎正和阿姨說什麼，兩人神態都不太自然。他沒理睬，徑直回到自己房間。以他對江洪波的瞭解，這人既然來了，肯定要帶上自己才會 回去，可他暫時沒有準備。鄒童吃了退燒藥，躺在床上，不知不覺睡了一大覺，直到小妹放學回來，在門外叫他吃晚飯。父親心事重重，又不好說明，快吃完才問：&ldo;明天幾點的飛機？&rdo;&ldo;沒訂機票呢。&rdo;&ldo;哦。&rdo;父親停頓著，小妹和阿姨也都沉默，&ldo;你晚上……在家裡住？&rdo;&ldo;不然去哪兒？&rdo;鄒童頭也沒抬，繼續悶頭扒飯，&ldo;我明兒一早就走，你彆著急趕我。&rdo;&ldo;嘖，你這孩子……怎麼說話呢？&rdo;但是父親畢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，他們一家團聚機會不多，不想搞得難看，又或者他已經不像以往那麼在意鄒童，只要和睦安樂就好，他到底想怎麼過自己的生活，不再放在心頭掛念。晚上坐在床上，他伸手關燈，一個人淹沒在黑暗中，鄒童腦袋並不清醒，有點暈乎乎地糊塗，所以在手機響起來的時候，他想都沒想就接起來。&ldo;本來想和你當面說，但你在家裡，也不是很方便，這事不說清楚，我們再回到一起，還是會吵，真是沒必要。&rdo;江洪波說得波瀾不驚，這一天情緒調整得很好，他的聲音不疾不徐，是那種深深的，發自胸腔的沉穩：&ldo;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，小叮找你了，是不是？&rdo;&ldo;這你都知道？他跟你自首了？&rdo;&ldo;不是，我和他沒有那麼多聯絡，你多心了，他罵你的時候，身邊還有別人呢，我打聽的。&rdo;江洪波長長地換了口氣：&ldo;鄒童，這種事我和你談過了，別人怎麼想，我們控制不了，只要我們不誤會彼此，就沒什麼大不了的。你知道我從來也沒那麼想過我們之間的關係。&rdo;&ldo;百密一疏，說不定你想錯了。&rdo;&ldo;別慪氣，我們一起這麼多年，你又不是不瞭解，有些話我說不出口，可心裡怎麼想，你都明白的，對不？&rdo;他們之間是一片長長的空白，只有靜默的月光，淡淡漂浮。&ldo;江洪波，我不想跟你吵的，&rdo;鄒童語氣輕柔而緩慢，&ldo;可如果回去，我們以後還會爭吵，還會這樣一跑一追，你不覺得累？&rdo;&ldo;不會，&rdo;江洪波沒有指明，究竟不會再有爭吵，還是不會覺得疲憊，&ldo;說了你也許不相信……這次出差回來，在機場出閘那裡看見你，站在人群裡的樣子，就像五年前看見你和同學一起時的感覺，一模一樣。&rdo;眼淚突然就流出來，猝不及防。鄒童父親聽見客廳裡有響動，拉門一看，正瞅見兒子出去，回身帶上的門，慢慢地上了鎖。阿姨問他是誰，他皺眉搖頭：&ldo;還能是誰？那混小子唄！&rdo;&ldo;孩子長大，你別管那麼多，&rdo;阿姨坐起身，&ldo;反正他離家這麼遠，別人也不知道。&rdo;飛機滑出跑道，消失在冬日灰暗的天空深處。江洪波跟空服多要條毯子，蓋在鄒童身上，他吃完退燒藥就睡過去，午餐的時候也不醒，這兩天是真太折騰，現在似乎虛脫般沉睡。江洪波握住毯子下面的手，熱乎乎的，很乾燥，將手指攥在掌心，他長長地嘆了口氣，這世界上沒有看得見明天的水晶球，唯獨珍惜今天，珍惜眼下短暫的，一個個片段。佟琥在機場接他們，聽說鄒童不舒服，還很慷慨地把家裡給他墩的湯留給他倆喝。鄒童端著碗，聞了聞，卻不急著喝，問：&ldo;這不是你老姨給虎子熬的&lso;傳宗接代&rso;湯吧？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