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聽見人說話的聲音，反覆不停，不知是真還是夢境，鄒童其實已經分不清兩者的區別，他希望好的便是真的，壞的都是夢境。為了辨清真假，他睜開眼，透明的點滴袋子掛在眼前，晶瑩剔透，陽光穿過去，甚至能追溯得到光線行走的痕跡……他盯著那裡，不想挪動目光。&ldo;你醒啦？&rdo;周書博的圓臉湊過來，&ldo;媽的，你總算是醒啦？！&rdo;鄒童使了使勁兒，努力牽動發音的肌肉：&ldo;你這麼吵，誰睡得著？&rdo;&ldo;我就是想把你吵醒，嚷嚷兩天，累死我，你怎麼才醒？&rdo;鄒童轉臉看向他，額頭帶了塊青色瘀痕，見他瞅了，連忙解釋：&ldo;撕扯的時候撞桌子上，都沒注意。你這是在醫院呢，鄒童，你昏迷兩天，嚇死我了！幸虧江總把你送過來，醫生說晚了小命都要沒的。&rdo;這才看見站在一邊兒的江洪波，他衝鄒童笑著點了點頭，沒有進一步表示，畢竟周書博在，他們兩個都有些拘謹。&ldo;你何苦跟那種混蛋生氣呢？自己遭罪，他也沒什麼損失。&rdo;周書博沒有講得很具體，估計也是忌諱江洪波在，他看了看錶，&ldo;老劉頭兒的課不敢逃，我得趕回去，還得給你請假呢！醫生給開了病假，你就老實歇著吧，我下課再來看你。&rdo;臨走湊到他跟前兒，說：&ldo;鄒童，咱還是好兄弟，你別犯傻，好好養身體，別讓我失望！&rdo;鄒童感到一股酸楚洶湧而來，在喉嚨和眼眶裡氾濫不停，他強忍著，說：&ldo;上課去吧，你，別讓老劉頭兒失望！&rdo;江洪波送周書博到了門口，執意讓公司的司機送他回去，這樣比較節省時間，周書博也不好推辭，連聲道謝地走了。他折返回病房，這才坐在鄒童身邊兒，抓住他的一隻手：&ldo;感覺好點沒有？胸口還難受嗎？&rdo;鄒童搖了搖頭。&ldo;醫生說醒過來，問題就不大了，你得在醫院住幾天，醫生同意才能出院，&rdo;周書博只和他說鄒童和寢室同學吵架跑出來，但江洪波多少能猜出氣到昏倒，肯定不是什麼一般吵嘴而已，&ldo;出院以後，先搬去我那裡住著，我好能照看你。&rdo;鄒童目不轉睛地盯著他，沒有同意，但也沒有反對，似乎在等他繼續。江洪波卻沒有再說什麼，他伸手攏了攏鄒童的頭髮，摟住他的肩膀，在額頭輕輕地，吻了一下。&ldo;你沒有照顧我的義務，&rdo;鄒童說，&ldo;這是我惹得麻煩，我自己解決。&rdo;&ldo;我有義務照顧我爸我媽，可他們卻不需要，所以說，義務不是我們做事的根本，我想照顧你，我樂意呀。&rdo;&ldo;我們沒這麼熟吧？&rdo;&ldo;跟我住一段就熟了唄。再說，我們怎不熟了？我知道你說話刁鑽，吃飯挑食；知道你媽媽去世了，爸爸有了新家庭；你長了個天才的小腦瓜兒，學什麼都快；你屁股上有個痣，後腰那兒帶個疤……&rdo;江洪波說著說著，對著鄒童紅起來的臉，笑了：&ldo;這還不叫熟悉啊？&rdo;鄒童被說得無言以對，翻了個身，不理他了。江洪波給他蓋好被子，檢查了他點滴的針頭，便坐在椅子上檢視手機的簡訊，不吵他，興許是又累了，醫生也說他需要多休息才行。好半天，鄒童憂傷的聲音，慢悠悠傳過來：&ldo;我累了，江洪波，活著太累了。&rdo; （下）江洪波走過去，從背後握著他的手，用了用力：&ldo;會好的，鄒童，一切都會好的。&rdo;出院以後，鄒童在江洪波的家裡住了幾天，但他沒有打算長久地住下去，畢竟他沒覺得兩個人熟悉到可以同居的地步，他們在這一點上存在嚴重分歧。即使他們上過床，在鄒童看來也不能代表什麼，他只是對性充滿好奇，需要探索和發洩，對方是不是江洪波並不是特別重要，只不過江洪波恰好長了副引人注目的皮囊，並且還是個非常有技巧的啟蒙老師，至少鄒童嘗試以後，完全沒有再和別人做愛的慾望。另外，鄒童不想這麼快住在一起，也是想把這份感情保留得越長久越好，他深深瞭解自己不擅與人相處的短處，象是跟老三打起來，弄到水火不容，他明白並不完全是老三的錯，這事兒若放在周書博身上，插科打諢地厚臉皮，也就混過去。但他就是完全抹不開，以至於已經身無分文，還得湊錢租房子。江洪波現在對他越遷就越寵愛，他越害怕將來他們真的走在一起，江洪波會發現他並不是那麼可愛的人。現在看來時優點的地方，若感情不在，也是兩看生厭的缺陷，甚至會質疑：我當初怎麼看上你的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