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江洪波從來沒有跟鄒童說過的心事，他一直感覺，周書博對鄒童，其實不是同學那麼地簡單，但以周書博的脾氣，是一輩子也不會承認的。也許每個人的心裡，都有不願承認的角落，但心事並不是都藏得住，尤其年輕的時候。&ldo;他和周書博，對我來說是一樣的，我不是胡亂移情的人。&rdo;&ldo;嗯，可他不一定這麼想。&rdo;江洪波沉穩說來：&ldo;他看起來是一門心眼兒為你好的，比關譽明靠譜……&rdo;&ldo;越說越遠了啊！&rdo;鄒童狠狠瞪他，&ldo;他對我好不好，我心裡有數，我喜歡誰，愛誰，要怎麼過一輩子，也跟你無關，別動不動就假惺惺地好像是很關心我……&rdo;&ldo;不是假的……&rdo;&ldo;就是！&rdo;鄒童狠錘釘釘，好似賭氣一樣：&ldo;我說是就是！&rdo;江洪波苦笑，不再狡辯，他們之間短小的沉默，氤氳了開，一圈圈蕩起漣漪的時候，鄒童突然又問他：&ldo;你跟他幹嘛分開？&rdo; （下）伍可這個名字，是他們之間無法釋懷的沉鬱，像一股濃稠的死氣，無法吸收，也不能發散。江洪波沒有立刻接話兒，雙手卻不自然地交叉在一起，那是他想要抽菸時下意識的動作。這個問題，依舊讓他緊張，鄒童在心裡暗暗地想。正以為他會保持沉默的時候，江洪波卻說：&ldo;感情上我不是個可靠的人，不想傷害他，大家還是及早脫身比較明智。&rdo;鄒童靠在窗戶上，夜色滲透冰涼的玻璃窗，蔓延進他乾涸的身體。他有點明白，江洪波為什麼等到自己跟他坦白和廖思成的關係以後，才肯開口談伍可。他多少衍生出些壓抑，多年的共同生活，難免會模糊他們性格之間的界限，在某些事上，他們本能的反應，幾乎是雷同的。送走了江洪波，鄒童換上睡衣，躺到床上準備睡覺，屋子裡靜悄悄的，月光透過窗簾，在床前籠罩出淡淡的光影。寬大的衣裳，稀鬆地包裹著他的身體，纖維間是江洪波特有的，暖暖的，身體的味道，淡而熟識。鄒童閉上眼晴，沉睡如期而至，安詳而愉快，如在他的懷抱……第二天早上起來，鄒童看了看時間，已經快中午，不禁納悶，他向來作息準時，少有這種睡到大中午的時候，更何況這破床簡直糟粕死了，鄒童睡得特不習慣。起床收拾，洗澡洗臉，換回自己的衣服，穿戴整齊，才出門去找江洪波。剛敲了兩下，門就開了，明顯是在等他。鄒童走進去，把疊整齊的睡衣放在桌子上。&ldo;等我一下，我回封郵件，馬上就好。&rdo;江洪波趕忙跟他說，眼睛甚至還沒有離開電腦螢幕。鄒童倒沒介意，沙發前的茶几上，擺著剛送來的早餐，他洗澡前就給江洪波電話，他大概就叫了roo service，這會兒剛好。酒店的早餐都是西式的，少不得江洪波最愛的黑咖啡。看他滿眼血絲的樣子，指不定已經喝了幾杯提神。他端起熱的燕麥粥，拌了點蜂蜜進去，端到陽臺那裡吃，正午之後，加上有太陽，還不算太冷，陰雨幾天以後，難得地露出不連貫的藍色天空。這裡視野真好，遠處海洋中飄渺的小島，好像隨著海潮盪漾似的，白色海鷗嘹亮的鳴叫，隨風而來。&ldo;怎不到屋裡吃，這裡多冷？&rdo;江洪波不知什麼時候跟出來，見他手裡端的碗，還算滿意地說：&ldo;還好你沒喝咖啡。咖啡因，酒精以後都要戒，不能任性。&rdo;&ldo;我傻呀？放好日子不過，去找死？&rdo;鄒童抬頭看著他，忍不住問：&ldo;你幾點起的呀？&rdo;&ldo;五點多就醒了，睡不著，辦點兒公事，早上辦事效率高。&rdo;&ldo;那你也得照顧國內人的作息吧？跟你幹事業真倒黴，還得過美國時間。&rdo;&ldo;這段比較亂一點，熬過去就好了，&rdo;江洪波對他說，&ldo;走，進屋再吃一點兒，這裡冷，小心你胃疼。&rdo;他們在光線充足的小廳裡吃早飯，天南海北說著話兒，突然江洪波低頭的瞬間，鄒童意識到他頭髮間一晃，忍不住就說：&ldo;別動，&rdo;他站起身，走到跟前，伸手一撩，在他頭頂偏後的地方，好多髮梢兒黑著，新長出的髮根卻是白的： &ldo;江洪波，你什麼時候長這麼多白頭髮？&rdo;&ldo;老了唄，&rdo;他毫不介意地扒拉扒拉頭髮，&ldo;從去年開始，不染頭髮都不行，這幾天忙沒理它，就又長出來了。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