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你認識他？&rdo;鄒童問完，才想起晚宴上有人八卦的關譽明和江洪波堂妹的親事。&ldo;算是吧！美國的華人能有多少？你和他熟嗎？&rdo;&ldo;見過幾次，不熟。你呢？&rdo;鄒童沒有說遇見他姑姑的事，很怕他順路問個沒完，說都說不清楚。&ldo;嗯，算還行吧，我姑和他家有些淵源。&rdo;他們聊了會兒，外頭天已經全黑，淅淅瀝瀝地還在下雨。他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平平靜靜地坐著說話，漫長的時光，淡化了他們之間那些醜陋的傷疤。對方的一言一行，說話的語氣，抬眼低眉的姿態……熟悉到根本不需要預習。原來那段被摒棄在身後的過往，其實一直都還在原地。江洪波說他晚上還有別的應酬，鄒童沒有挽留：&ldo;我送你回去吧！你住哪間酒店？&rdo;&ldo;不用，不用，你對這裡交通也不熟，我叫出租就好。&rdo;江洪波拿起衣架上自己的外套，&ldo;就是來看看你，是不是一切都好，沒別的什麼事兒。&rdo;&ldo;知道，你還怕我誤會呀？&rdo;&ldo;誤會什麼？&rdo;&ldo;有種你就繼續給我裝蒜！&rdo; 鄒童橫他一眼，卻沒真的生氣。江洪波輕輕一笑，沒有跟他抬槓：&ldo;我是臨時決定來的，蘇楊本來想給你捎些東西過來，也沒機會準備。不過好在他過段時間大概 也會和虎子來一趟，肯定會來找你的。&rdo;&ldo;哦？旅行嗎？&rdo;&ldo;嗯，前段蘇楊可能不怎麼好，虎子想帶他出來散散心。&rdo;&ldo;我說在網上找不到他呢！這傻小子，也不跟我說……&rdo;&ldo;他在感情稍微內向，而且有時候，別人也真幫不上忙。&rdo;鄒童在門後的箱子裡找出一把傘，回身鎖了門，跟著江洪波出了門。&ldo;你回去吧，太冷了，我自己叫車就行。&rdo;&ldo;這裡不好叫車，得走出去兩條街才行，我送你過去。&rdo;深秋雨夜，寒氣襲人。風忽然穿過樹枝，大滴大滴地落在黑色的傘上，&ldo;砰砰&rdo;一陣亂響。腳踩在溼漉漉的地面，一個不小心邁進水窪，讓人驚異的飛濺。他們沉默地，聆聽著對方的腳步，在清冷寂靜的夜晚，激起深沉的回聲……江洪波偶爾側目，正看見鄒童握緊傘柄的手，在夜色裡，是孤單的雪白。同撐著一把傘，他們的背影，從這處路燈的暈黃影子裡，走到下一處，再下一處……最終消失在，漸漸微茫的光線深處。疏離的雨滴，似乎停了。 （下）廖思成看過溫度計上的讀數，放在一邊，轉身去客廳，打電話給醫學院的同學，問他們有沒有什麼物理降溫的好法子。早上發現鄒童沒按時起床，就覺得挺奇怪，這人長著奇怪的生物鐘，不太睡懶覺。他磨蹭著，直到快要出門，還是不放心，敲了敲臥室的門，這才發現鄒童燒得厲害。床頭放著國內帶來的退燒的藥片兒，看來他半夜起床吃過藥，似乎見效不大。快中午的時候，又喂他吃一次，也沒什麼起色，廖思成不禁著急了，他不清楚這樣的發燒，是不是可以掛急診。&ldo;你別瞎折騰，&rdo;鄒童縮在被子裡發抖，聲音虛弱無力，&ldo;用可樂煮幾片姜給我喝就好了。&rdo;廖思成也聽過這個土方法，也管不了是不是好用，跑去廚房如法烹製。&ldo;是不是昨晚凍著了？&rdo;廖思成一邊兒拿電飯煲燜白粥，一邊高聲和臥室裡的鄒童說話，&ldo;讓你出門多穿點兒吧，你當耳邊風，看看現在，多遭罪？&rdo;鄒童病得糊塗，懶得跟他抬槓，結果這人沒完沒了地：&ldo;你醫療卡在哪裡？如果下午不退燒怎辦？我先打電話給你醫生，如果他不能看你，就去掛急診得了……&rdo;&ldo;甭唸叨了成不？&rdo;終於忍不住，鄒童猛然來了這麼一句，&ldo;跟唐僧似的，煩不煩？&rdo;廖思成頓時不出聲了。這樣的寧靜持續了大概兩分鐘，就聽他自言自語起來：&ldo;哎呀，嫌我愛嘮叨？咱倆誰愛嘮叨？成天讓我別亂放衣服，進門換鞋，吃飯別出聲……比誰都像唐僧，還說我呢！&rdo;&ldo;我念你，唸錯啦？&rdo;廖思成的喋喋不休，激起他的鬥志，&ldo;哪樣兒冤枉過你？&rdo;&ldo;嘖，衣服還要穿出門，掛起來，還是隨手放著，不還是一樣？穿鞋的話，地板髒也不算什麼，脫了反倒還得隨時擦地，襪子才不會髒，你看老外進門都不脫鞋，吃飯哪能不出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