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這回謹兒得了功名,格外鄭重些,又有相熟酒樓的把一應事宜都包了去,杜仲平只拖了杜安在一旁一起應酬——這些年,杜安只以杜家前忠僕的身份亮相人前,而這回,則是以杜尚謹長輩的身份出來應酬,其中含義自是不同。這還不算,杜仲平把趙八、方勝兩口子也死活請了來待客,眾人早就知道倆家關係好,可是心裡知道與如今明面做出來還是不一樣的。謹兒如今雖只有十五六歲,一如杜仲平剛到燕北的年紀,年紀雖小,可有了功名就算是大人了。眾人從此待他就得如同大人一般了。謹兒比他家老爹更好些,想當年他家爹爹到這裡舉目無親,幸而有杜安陪伴又遇上了趙八兩口子,而謹兒卻是在這裡長大,家裡不但有水生小兄弟相互扶持,還有大柱二柱等一群小夥伴、師兄弟,可比他爹爹當年強不少。謹兒如今得了赦令,開了酒戒,舉著甜絲絲的果酒與一眾小夥伴們乾杯,並不與平日有什麼不同,倒是更顯得親近些,眾人心裡更加熨帖。熱熱鬧鬧的一天宴席辦下來,眾人依然是累得不輕,各自回去早早歇息。杜仲平喝了些酒,睡了一會兒,待得醒來卻死活睡不著了。輕輕起身,也不驚動別人,自去院子裡坐坐。先去謹兒房裡看了一眼,給孩子掖了掖被角,看小傢伙睡得香甜,不禁微微笑了,謹兒可比自己當年少了不少的心事,卻是個有福的呢。起身到院子裡,旺旺趴在自己屋裡,抬頭看了杜仲平一眼,又懶懶趴回去。杜仲平在院子裡轉轉,又到石凳上坐下,今兒是月明星稀的晴天呢。想想自己這些年,也算得上是成功的吧?有房有地有車也有地位,有兒有伴,兒子也有出息,那個伴兒,杜仲平微微笑起來,是自己想要的,是最合適自己的,這就夠了。正想得入神,身上一重,卻是被人披了件衣裳。身邊傳來那人的埋怨:“大晚上的在外頭轉悠,也不披件衣裳,看著了涼。”又道:“石頭凳子涼的很,你且抬起身。”說著,塞了個墊子到自己身下。杜仲平情不自禁地彎起唇角,“今兒天氣真好,你看天上,不見一點兒雲彩,明兒一準還是個晴天。”身體卻微微向後靠去,靠到那人身上。杜安只是笑,也不說話,陪著他一起坐著。“時間過得真快,一眨眼的功夫,都這麼多年了。”杜仲平感嘆,“原來小小軟軟的孩子,現在都這麼大了,如今也算是長大成人了。”杜安忍不住笑出來:“做什麼說這些老氣橫秋的話,你且還年輕著呢。孩子有出息不好?都是你教出來的,多好。”杜仲平笑:“好是好。”默了半晌,才道:“只是不知謹兒日後如何呢。”杜安摟住他,撫摸他的背。好一會兒才道:“謹兒自有謹兒的造化,咱們只看著他平安喜樂,也就是了。”又道:“不管怎樣,我總是陪著你的。”杜仲平把頭埋進他的肩膀,良久才“嗯”了一聲。杜安知道他經了這次謹兒院試,捨不得孩子,可是從本心又不願束了謹兒的手腳。說心裡話,杜安自己也是捨不得離了孩子的,可是也沒有因為捨不得就限了孩子前程的,好在,兩個人仍可作伴。不願杜仲平悶悶,杜安只找些好話與他說,說起家裡以後如何,謹兒以後如何,自己兩人以後如何,“等以後老了,正好和八哥勝哥他們一起,四個老頭正好湊一桌打馬吊”,說的杜仲平笑起來。杜仲平一時有了興致,又數起孩子們日後的前程來:“若是日後謹兒想做官,只管任他考去,若是真能中了進士,授了官,咱們樂意呢,只管跟了他去,做老太爺,也享享福,若是懶得動,只管在這邊悠閒,等著他四時八節的孝敬;若是孩子只願在這裡做個田舍翁,那就更好,給他娶個能幹的媳婦,生兩個胖娃娃,一家子熱熱鬧鬧的。”“等水生長大了,只管讓他們小哥倆去忙和,咱們就在家裡享清福。四個老頭,想想就可樂。”杜仲平眯著眼道。杜安也笑,其實那樣的生活也挺好的。只是,“謹兒這樣可人疼,哪裡捨得他去操持生活?我倒是恨不得把他兒子、孫子用的錢也掙出來,不讓他操一點兒心。”杜仲平失笑:“哪有你這樣的?兒孫自有兒孫福,你要操心到什麼時候呢?若是孩子自己沒才幹,你就是給他千金萬金也是枉然,若是能幹,咱們這份家業在這裡也算不薄了,日後只有更好的。”“你也算提醒了我,謹兒如今有了功名,只是年紀小,倒也不急著再進學,不如讓他平日裡跟著你學些實務吧。”“怎麼想起這個?”杜安奇道,杜仲平自己可是半點兒不操心的,怎麼到了謹兒,還得學這些了。“我身邊有個你,自是萬事不用操心,謹兒可沒這樣的人在身邊。”杜仲平慶幸,杜安能在自己身邊,算是這輩子最好的一件事了。杜安應了,當長輩的盡了自己的心,把所有都教給孩子,可是孩子日後有自己的路要走,只有身邊的人,是能夠相伴一輩子的。 作者有話要說:到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