錢伯顏是個稱職的副統領,即使升上統領位置的路被他阻斷,仍毫無怨言。幼軍的將士們原本好逸惡勞,現在已經能在夜間的山林裡穿行,佈下那前丞相嘔心瀝血教導的陣法。這是他的部屬……唐越燃起的青煙滲入雨中,緩緩攀上黑雲密佈的夜空。徐儒立在瞭望樓上,終於鬆了口氣:&ldo;陣成!&rdo;常山宛如不斷攪動的利劍,將陷入陣中計程車卒霎那間迷失方向,林間樹梢竄出來的幼軍很快將他們斬殺。陰森森的山林彷彿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獸,撕裂一切闖入的獵物。七王舊部雖然不斷消耗,幼軍的損失也不少。他們似乎鐵了心踏著自己澤袍的屍體越過常山,居然用步兵來試陣,並將沿路的山林砍倒,幼軍失去藏身之處,只能不斷後退。君閒渾身被雨水淋溼,神情越發冰冷。必須讓這支幾近瘋狂的軍隊停下來,決不能讓他們越過常山半步!長弓已經入手。子喬,你又把太子的信鴿烤來吃了,不要緊嗎?羽箭已經在弦。有什麼關係,反正子任可以再養啊,只要殿下想要,子任可以把整個臨朝的鴿子都訓成他的。羽箭破空‐‐你把事情都堆給那個林子任,就不怕哪天太子把你踢開?怕什麼,到時候我就開間鋪子專賣烤乳鴿。好吧,別用這眼神來看我,我允許你來賣藝!明明是十四五歲的少年,卻老早做好離開的準備。兩輩子都這麼多束縛,已經將你的野心消磨乾淨……&ldo;就讓我幫你記起來吧,子喬。&rdo;十七胸前插著一支羽箭,笑意痴狂,伸手掐碎腰間玄玉,傷口的血不斷湧出,染紅足下大片泥潭。他周圍的親兵頓時亂了手腳,殺紅眼的七王舊部卻沒有停下來,瘋了一般撲向幼軍,殺聲遍天。&ldo;看到了吧,再多的心思!在大軍面前也只有潰敗!實力才是唯一可以相信的東西!就讓這染紅常山的血讓你明白,這不是貪圖安逸的人能存活的世界!遼國可以安份多少年!東海可以安份多少年!這腐朽的臨朝可以安定多少年!就用我這身血肉,喚醒你的重生之魂,堆起你的前行之路!&rdo;君閒手仍握著弓箭,五指陷入掌心,大雨滂沱,忽然聽到刀光劍影中有一聲清晰的低語,聲音溫雅寧定,宛如相對微笑時的問候:&ldo;子喬……&rdo;原本臨朝男子行冠禮後才由長輩取號,施霄芳備受臨帝跟丞相的寵愛,十四歲便由丞相親自取了子喬這字,意謂國之喬木。當時他是臨朝最風光的少年,朝中許多官員給兒郎取名時都更為了子字輩,沿用至今的有蔡子言跟段子良兩人,其他人害怕被牽連,都已經紛紛改名。子喬,你的生辰快到了,這些傢伙我送給你的禮物。雖然很可惜,我又一次不能幫你過十五歲的生辰。&ldo;不過,你一次我一次才公平。&rdo;十七微笑伸出手,彷彿跟誰的手交握,卻倒在了他叫不出名字的親兵懷裡。君閒看不見亂軍中那人含笑伸出手,卻滿心愴然。他終於被逼著親手擊碎了很重要的東西,也擊碎了他前生最悠閒也最無奈的時光。他緊緊閉著眼,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呼聲如雷:&ldo;景王殿下!是景王殿下來了!援軍到了!&rdo;援軍到了!有個人,卻再也救不了了。天邊有薄亮的晨光,一夜已經過去。常山的上空忽然飄起了雪,遙遙在望的雲水嶺上曾經有人說清晨的雪融成的水煮茶最佳,如今煮茶人不見,品茶人不見。有的只是滿山被瓊華覆蓋的屍骨。有道是,一將功成萬骨枯。元和三十一年元月,十七王爺領七王舊部欲奪帝京,兵敗,帝奪其爵位,不入王陵,二月,葬雲水嶺。至此,諸王舊部盡去。十七王爺曾以密信誆騙雷州守將邵清池佯攻帝京,引開巡防營。卻又欺七王舊部使深信他們與邵清池真結盟。後世史家揣測十七王爺此舉的深意,或言其欲騙七王舊部全力相助,或言其以身為餌全殲七王舊部以絕臨朝禍患,爭論不休,終成臨朝未解之謎。 太子(上)元和三十四年,年關又近。帝京的雪向來不是很大,只不過下雪的時候太多,所以簷頭上的積雪厚得驚人,若是家中僕人懶點,恐怕連門匾都給掩住了。像張府這樣的府邸,在帝京實在不出眾。一旁的蔡老御史府上還有許多清流往來,現在正吃香的景王就不必說了,一堆人像狗一樣湊上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