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桓長得好,騎射功夫在京城裡更是數一數二,身份背景大得沒話說。宮裡的太后跟皇后都寵著他,有時連皇帝的話都可以不聽。太子比他大上十歲,對他這弟弟也是百般的好。就算將來到了封地裡,也是做一方土皇帝的主。這樣的人,想要什麼要不來。這人跟人,差距怎麼就這麼大。我心裡越發沉鬱著,酒杯被奪,只好向桌上的點心伸手。景桓看出了我的心口不一,眉梢的陰沉散去,愉悅地說:&ldo;今晚宮裡有宮宴,你可以喝個夠。&rdo;剛嚥下的糕點梗在喉間,嗆得我半死。我連忙倒杯茶給自己壓壓驚,驚魂未定地問:&ldo;宮宴,什麼宮宴?趙大將軍打勝仗了?你又添弟弟了?要不就是……&rdo;口裡說著廢話,心裡卻轉了好幾回。宮宴那玩意兒不好玩,別說喝個夠,就是沾點酒都心驚膽戰。萬一不小心說了什麼話,被言官記下了,那可就到大黴了。每次聽到這事我都會生病,病得下不了床,可是這次居然出門了,還張揚得人盡皆知。我瞥見景桓臉色坦然,咬牙道:&ldo;你故意的!若不是你送虎鞭來激我,我也不會招搖過市來找你,若不是來找你,我就不會裝不了……&rdo;我忽然住口了。那可是欺君大罪,說不得,說不得。景桓說著風涼話:&ldo;你這話條理分明,毫無破綻,很快就能將事情理明白了,怎麼不往下說?&rdo;我剛想為自己脫罪,景桓卻把玩著手裡的羊脂玉杯,望著我道:&ldo;這一次,由不得你不去。&rdo;他很少用這麼平淡的語氣跟我說話,平淡得就跟命令一樣。我嘆了口氣,起身告辭,身上這身衣服雖然華貴漂亮,但著實不適合穿去赴宮宴。景桓沒有攔我,卻在我走出亭子時說了句:&ldo;今天是我生辰。&rdo;這話說得還是很平淡。我更咬牙切齒了,不就是想我準備賀禮嗎?你認識的皇孫貴胄那麼多,哪差我一個,還說得這麼明白,害我連矇混過去的機會都沒有了。我腳下越走越快,不知為何,背脊卻有些發寒。忽然就想到一句話,皇室子弟,沒一個好惹的。我生在武侯府,我那武侯老爹卻只是襲了祖上的爵位,沒什麼大功勞,而且他為人老實不爭,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京城算是異類了。老爹老實不爭,我卻不能不爭。我的弟弟在松山唸書,我的母親在府裡安安分分地過著日子。若是尋常百姓還好,頂著武侯這大帽子,眼紅的人就不是一個兩個了。幸好皇帝跟太子很滿意我們家這狀況,武侯府才沒遭什麼大難。不過皇帝是多疑的人,若我們家真的安分成這樣就有些古怪了,所以必須要有個正常的,像我這樣的敗家子。我也很讓人滿意,因此平日裡跟著景桓胡鬧,只要不過分,都不會有人為難我。這次景桓似乎真的惱了,但我這幾天睡得昏天暗地,哪裡記得起他的生辰……就算這是我對不住他,也不必這樣玩我,宮宴,這可如何是好。我牽著馬慢慢踱回武侯府,感覺頭髮都愁白了幾根。我那武侯老爹已經在正廳等著,一身正服,似乎也要出門。仔細一看,卻又不像,因為他身邊站著個三十多歲的人,揹著白布包袱,眉宇清正,像是從山裡出來的隱士。我想了想,還是進了門。老爹也看見了我,不顧我一身疲憊,劈頭蓋臉就訓斥:&ldo;你又去哪裡胡鬧了!&rdo;我乖乖地答:&ldo;景王府。&rdo;老爹氣得腮幫子都有些抖動:&ldo;景王,又是景王。&rdo;老爹為人正派,自然看不慣欺男霸女的景桓,不過據我所知,那些人到最後都是自願跟景桓好的。但我倒是不必幫他辯解,一來爹他不會相信,二來……每到這時候,我都覺得在老爹心裡我比景桓要好上幾分,所有的壞事都是景桓教唆我去做的,這感覺真不賴。我壓下那份沾沾自喜的小得意,問道:&ldo;這位叔叔是爹的朋友嗎?&rdo;老爹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,朝那中年人抱歉地笑笑:&ldo;韓弟,這就是君閒,你也看到了,他實在頑劣得很,你不願留下的話,誰能幫我管教他。&rdo;他頓了頓,板著臉示意我過去,&ldo;君閒,這是你韓叔,以前跟我還有現在的趙大將軍都在松山一起念過書。&rdo;我從善如流地應聲:&ldo;韓叔。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