☆、61美國是個很人性的國家,與中國人所習慣地避談生死不同,重症病也和其他坎坷一樣,會成為他們分享感受、互相鼓勵的話題。並不善於去表達內心情感的花晚本不想來參加這個血液病的座談會,但她拗不過藍嘉樹的堅持,最後還是坐著輪椅被推下樓,到佈置一新的醫院咖啡館裡,找個安靜的角落待著。因為英語不太靈光,很多事情都要小樹幫忙介紹。她得知來參加聚會的有同病相憐的患者,有已經痊癒的幸運兒,也有那些親人悄然過世的家屬,因而不禁泛起死悲傷的親切感。&ldo;別緊張,只是大家在一起聊聊天罷了。&rdo;藍嘉樹安慰愛妻。花晚頷首。但等到座談會開始,眾人一路自我介紹,輪到她時大長腿仍舊有些慌,用大學畢業後就沒使用過的英文磕磕絆絆地說:&ldo;我叫花晚,來自北京,得ds已經五年了,正在轉換為白血病,所以來到這家醫院治療,陪著我的人是我丈夫。&rdo;大家對遠道而來的中國姑娘很友好,立刻鼓掌。花晚這才鬆了口氣,朝藍嘉樹笑了笑。藍嘉樹也笑,始終握著她的手。這些年兩個人一直為了生活和生存各奔東西,現在因為窮途末路的病,反而在痛苦中實現了日日相伴的諾言。來參加這種活動,小樹也是希望花晚能夠受到鼓勵,打起精神,可惜她實在是聽不太懂那些流利的外語,到最後反而像是為了陪老公,才強打精神坐在這兒的。幸而最後發言的是個華裔婦人,張嘴是帶著南方腔的普通話,要靠身邊陪著的姑娘翻譯才能講給老美聽。&ldo;我叫尹冬雪,我的兒子曾是紐約的一名消防員,二零零三年患上了白血病,經歷了化療和手術,但去年冬天還是去世了,這段日子我常常夢到兒子的身影,難以從他的死亡中走出來。&rdo;婦人臉上掛著悲傷的笑容:&ldo;在患病期間,他曾工作、結婚、做義工,還寫過兩本書,是個非常開朗的人,病魔沒有擊倒我的兒子,即便是面對痛苦的生活,也將其過得有聲有色,中國有種說法,叫五十歲而知天命,他得病那年,我剛好五十歲,但知天命的人卻是他,作為一個絕症病人的家屬,我很理解你們現在所承受的苦難,但眼淚是沒有太多意義的,希望你們不僅要堅持下去,而且要珍惜此時此刻的每一天,做自己的想做的事,成為自己的想成為的人,接受老天的安排,順應自己的內心……現在我在醫院的餐廳做義工,如果你們想吃中國菜,隨時都可以來找我。&rdo;人在聽到與自己相似的經歷,非常容易感同身受。花晚忍不住揉了揉紅掉的眼睛,認真地為這位仍願意回到醫院鼓舞大家的母親鼓掌,她並非不敢面對自己的未來,只希望父母和小樹此後,也能如她一般,漸漸地走出死亡所來的悲傷。&ldo;姑娘,希望你早日出院。&rdo;尹阿姨從手上摘下了一個有些年頭的銀手鐲,起身送給了大長腿。花晚受寵若驚地站起來:&ldo;謝、謝謝。&rdo;尹阿姨就像安慰女兒般,安撫著她坐好。那份小心翼翼,不由地讓花晚想起遠在北京的王雯。藍嘉樹摟住妻子的肩膀:&ldo;別哭啦,你不是說想吃糖醋排骨嗎,叫阿姨給你做啊。&rdo;&ldo;我給你燒地道的上海味。&rdo;婦人微笑:&ldo;我們還可以一起學英語。&rdo;&ldo;嗯。&rdo;花晚頷首。‐‐其實因為治病不利,大長腿難免開始了等死的節奏,平時除了跟藍嘉樹有講不完的話外,基本上便無力地躺在床上,什麼事都懶得去做。但那天她參加完聚會,反而有了點心氣兒,讓小樹給她弄了比較省力的架子,稍微感覺到精神便了,會靠在床邊用ipadpro塗抹畫作。在聚會上認識的尹阿姨也常帶著食物來探望,半是因為喜歡活潑的花晚,半是有了些移情的錯覺,希望她能代替兒子痊癒離開。&ldo;阿姨,那個老陪著你姑娘是誰呀?&rdo;花晚在某天不由好奇。&ldo;是我兒媳婦。&rdo;尹阿姨回答。&ldo;……是嗎?&rdo;花晚眨眨眼睛。&ldo;嗯,她在附近的社群大學教書,我兒子之前不是生了病還去做義工嗎?兩個人是在工作時相識相愛的,儘管後來姑娘知道了真相,卻仍舊堅持嫁給他。&rdo;伊阿姨不由地嘆息:&ldo;這真的是耽誤了她,但她仍舊在紐約陪著我,並看不出有什麼後悔,大約感情就是如人飲水吧。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