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和尚見秦鳴鶴低著頭,嗚咽聲音不絕於耳,一時也有些頭大,雖說這庵受八方煙火,可秦李氏是左右村舍最大手的,若是讓她知道她孫兒在庵裡大哭,怕是有些麻煩。
和尚也要吃飯的,當下他伸手輕拍秦鳴鶴肩膀,“莫要哭了,可不能哭壞了眼睛,觀音大士照顧著你呢”。
說著還用手按壓一番,秦鳴鶴本是做樣子,感受肩膀的壓力,明瞭大和尚的意思,順著力道慢慢委頓在地,哭的越發大聲。
王舉人卻是慌了神,頭上冒了細汗,拱手對著周進道,“老先生,老先生還請快勸說一二”。
又對著大和尚急道,“咱是老相識,你也快勸一勸”。
大和尚有些作難道,“王老爺您是文曲星下凡,自帶聖賢之氣,您身上可帶了聖人之物,或可解小兒之驚”。
大和尚知道王舉人不過是帶了食盒,書箱等物一件也無,說是求文物,實則是求銀錢罷了。
果然,王舉人拍了拍腦門道,“俺今日去給先大人上墳,又不是去趕考,哪裡會帶書筆紙墨”。
大和尚一臉難色,囁囁嚅嚅道,“庵裡也不產黃紙白燭,大士得四方供奉,總也護得住村民周全”。
乍一聽不相關,王舉人卻是聽個明白,忙是對隨從道,“快取了銀錢來”,等隨從取了半吊銅子,王舉人咬了咬牙笑著道,“俺孫伶俐乖巧,知書達理,日後必定有大出息,講來中舉也是必然,這都是拜觀音所賜,先生施教,俺也不能小氣,便施了這半吊錢,以祝文氣”。
又是走到秦鳴鶴身前,小聲道,“乖孫快起來,待日後去了縣裡,老祖給你幾本文卷彙集”。
聽得這話周進眼前一亮和大和尚上前攙扶秦鳴鶴,細細勸說,秦鳴鶴慢慢收了哭聲連連道歉,王舉人擺手連道無礙。
大和尚將半吊錢遞給秦鳴鶴,秦鳴鶴忙是推到一邊,他又不是個傻子,洗清名聲就行了,要是接了豈不是惹了 王舉人?匆匆施禮擦著眼睛,披著蓑衣就跑出了觀音庵。
王舉人本是有些惱怒,等見秦鳴鶴不接銀錢遑遑出門,腳步踉蹌,心中又是有些後悔,心道等來日定送他幾本制藝的書。
又見大和尚面色微紅,有些笑意,又是惱怒,暗恨大和尚心壞,竟是訛他銀子,當下便帶了幾分怒意喝罵隨從收了桌,又讓大和尚給他找間房睡,任他一番摔打,大和尚也不生氣,引著王舉人去休憩。
秦鳴鶴回到家中,去了西房,裡面坐著秦二壯和夏氏,夏氏見秦鳴鶴頭上都是雨水,忙是起身取過棉布給他擦拭一番,“下著這麼大的雨你非要去,明日再去講堂不行?”
擦著擦著就看到秦鳴鶴腳下的草鞋破爛開裂,滿是泥水,蹲下身就要給他脫掉,秦鳴鶴笑著閃開,“娘,我自己來,出門的時候走得急,闖了一下”。
見夏氏滿臉擔心,蹦跳幾下以示無礙,秦二壯探手試了試秦鳴鶴的小腿,點點頭,“下了雨,你路上小心些,別毛毛躁躁的”。
秦鳴鶴點頭,接過棉布又擦了幾下頭,便將碰到王舉人的事細細講給秦二壯聽,等他講完,又取出那十餘枚銅子放在炕上,秦二壯皺了皺眉頭,伸手壓了幾下眉心,“那半吊錢留在庵裡了?”
見秦鳴鶴點頭,秦二壯思索片刻,“那就沒事了,咱也沒訛他銀子,你又沒落他面子,他不過是心不安給觀音上供求個前程”。
“再說一個舉人要是和個童子糾纏不完,豈不是自己失了身份?讓人知道沒得更是丟人”。
秦鳴鶴想了想覺得正是如此,他仗著年紀小借哭遁逃,既不曾和王舉人爭辯又不曾要他銀子,多半是不會找自己或是家裡麻煩。
放下心便要回披屋,夏氏抓了他的衣領,讓他把青布鞋穿上,又將銅子塞到他手裡,等秦鳴鶴出了東房,夏氏譏笑一聲,“還是舉人呢?鄉下人都說狗不咬拿棍搗,人至賤賒銅錢,這王老爺是閒得慌?”
秦二壯嘿嘿笑了幾聲,也沒敢說夏氏這不是罵她自己兒子是狗嗎?
等秦鳴鶴進了披屋就見大二丫坐在書桌前,二丫聽見有人進來,探頭看了一眼,見是秦鳴鶴,喊了一聲小弟。
大丫卻是站起身左右看了秦鳴鶴一眼,見他披著頭髮,半乾不溼,想來是有人擦過,“去了爹孃的房裡?”
秦鳴鶴笑著點點頭,隨手將十餘銅子塞到大丫手裡,笑著道,“今日去給夫子送仿,碰到個福人給了我十幾個銅子,要是大姐隨娘去鎮上,就買些黃麻紙,再買幾根殘破的墨條回來”。
王舉人諷人不成,還要給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