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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小六做了十來年街頭老大,看見幹架不由自主雙腿奔過去,祁四捲袖子要向肥羊身上招呼,被他一把將拳頭架在半空,大喝道:「做什麼?!」祁四在平日也不敢得罪程小六,圓睜著眼道:「他打了大爺我的東西,要拿幾個破雞蛋來賠,他媽的是不是個笑話!老子他媽的該不該教訓他!」肥羊負手在一旁站著,皺眉心疼地看地上的雞蛋:「區區幾個罐子,值多少錢回頭我叫人送給你便是了。混嚷個什麼!」程小六聽肥羊的口氣忍不住好笑,不知道是哪個有錢人家沒見過世面的哥兒,眼見要吃虧擺架子耍狠。順手將祁四的胳膊一扳:「祁四哥,給兄弟個面子。你方才砸的破雞蛋,就是兄弟我今天的開張生意。看老交情的份兒上,這事算了吧。」祁四的胳膊被扳在背後,臉由紅變青,咬牙切齒道:「好,今天算我祁四買你小六一個面子。我的罐子」程小六扳著他胳膊冷笑道:「祁四哥,你的罐子怎麼來的值幾個錢兄弟清楚。怎麼著,不然兄弟幫你寫個狀子報到衙門去請府尹老爺評判!?天子腳下,大家都要守萬歲爺的規矩是不是?」祁四哼了一聲,不吭聲了。程小六摜下他胳膊,拍拍肥羊的肩膀,「兄臺,走吧。」肥羊跟在他身後出了圍觀的人圈,到街角,道了聲多謝。程小六看他溫吞吞的樣子終於忍不住道:「兄臺,你平時沒自家出來過罷。」有錢人家養兒子也跟養閨女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?肥羊愣了一下,點頭道:「委實沒出來過。」像忍什麼似的頓一頓,還是苦笑說出口:「就是今兒,還是想瞧瞧集市,偷著自己出來的。」程小六聽天書一樣瞪大眼,驀然想起這幾天圈在屋裡看書的苦日子,肥羊又嘆道:「可惜那些雞蛋,白白糟蹋這麼金貴的東西。」語氣極惋惜沉痛,程小六忍不住道:「罷了,兄臺,去對面酒樓,在下請客。」程小六有個信條,對天皇老子都可以胡扯,但拿到酒杯一定要講實話。兩個冷盤四個小炒擺上桌面,程小六給肥羊的酒杯斟滿,自家倒了一杯拿在手裡,道:「兄臺,上了飯桌就是我程小六誠心交你這個朋友。你要看得起我,咱把這杯幹過。」肥羊斯文地笑了笑,道:「程兄真是個爽快人。」端酒杯與程小六的一碰,仰頭飲盡,喝酒的模樣倒十分豪氣。程小六道:「既然酒喝完,兄弟也就說實話了。其實那筐雞蛋,兄弟是誆你的。」肥羊握著酒杯模樣有些驚詫,程小六道:「雞蛋這東西,兩、三個大子兒買一個,二十兩銀子能買兩車,你這塊玉佩,至少能換一屋子。」肥羊的神情凝重起來,放下酒杯。程小六掏出玉佩遞過去:「這東西還你,算我程小六沒賺橫財的命。好歹這次我應景考個國試,只當賺點陰德。書裡不是常說什麼五十貫錢、裴公還玉帶升相國麼。只是我多嘴冒昧說一句,兄臺你一心讀書是好事情,像這樣連個雞蛋的價也不知道,碰見我只虧了塊玉佩。但你家的下人每天兩個雞蛋誆你四兩銀子,你這些年被他哄了多少錢。兩個煮雞蛋誆你四兩銀子,那一個燒雞豈不是要誆你四十兩、五十兩、六十兩?一碗米飯再誆你三兩,一碗粥誆一兩,多大的家業也禁不住做這樣的肥羊。」見肥羊皺緊眉頭望著桌面出神,怕是他不瞭解銀子的金貴,又道:「我們小戶人家輕易不用銀子買東西。像隔壁雅間,一張上好的席面,八個人吃,有全雞臥鴨整鯉魚的,也只要二兩銀子。」肥羊的眉頭皺得更深,程小六再伸手給他滿上一杯酒,安慰道:「莫愁,現在你知道了,今後不被他們誆。把那些人送到官衙去,誆你家的銀子全要回來,再另換老實的不就成了?」肥羊鎖著眉頭淡淡說了句,「也是。」抬頭轉顏道:「多謝。」程小六道:「沒什麼,方才是我誆了你,小人在先,只當賠不是了。」肥羊道:「若天下的小人都像程兄這樣,我真可以高枕無憂了。」望著程小六沉吟片刻,又道:「敢問程兄可有大名?」程小六笑道:「我的大名是師傅起的,我師傅一個是說書的一個是算命的,都念過不少書。名字是說書的那個師傅給起的,叫程適,前程的程,安適的適,表字則安。」肥羊含笑道,「適則安,好名字。」程小六理所當然地問:「兄臺尊姓。」肥羊慢慢道:「鄙姓郭,郭爰。」